“他爸,山上地里的山楂该去揪了(乡里土话“摘了”的意思)。”母亲端着饭碗,一边往嘴里扒拉着米饭,一边在询问父亲。
“就那两颗山楂,我前些天去看了,都是虫,揪不揪无所谓。”父亲端着酒盅呡了一口。
“看你说的,不揪哪行!就那两颗山楂也能揪两口袋,揪回来,他四个姑一家拿点就没了,你觉得没人吃没人要啊!!”母亲放下饭碗,说话略微带了些不满。
“哼哼,好好好,你说揪就揪,明天带着竹竿和镰刀,半天就揪完了!”父亲放酒杯的声音大了许多。
我在桌旁看着父亲和母亲,我内心在嬉笑,同时也感到些许的一丝悲凉。父母这几十年在我的印象里,能坐在一起心平气和说话的次数不多,时间也不会太长,基本都是因为互相的声调越来越高而不欢而散。我在孩提时,因为此经常是害怕和伤心。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父母的这种沟通情景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每次我有一丝看热闹的嬉戏心态。
母亲开着电动三轮车,父亲坐在车里,一颗烟的功夫就到了山楂树下。父亲没说错,地里因为景区建设只剩下两颗山楂树。这两棵树倒是硕果累累,一颗颗的暗红色,几乎包裹了整个树冠。
“真能结,平时也没问,今年也没打药,虫是不少,接的还真不少,两口袋都装不完,你还说不揪,不揪不可惜了!”母亲一边把车停好,一边对父亲絮叨着。
“咱这不是来揪了么!”父亲有些再熟悉不过但又没辙的不耐烦。父亲双手拿着竹竿对着山楂树来回打了起来,随着竹竿的来回摆动,山楂树下下起了山楂雨。不一会父亲就把两棵树打了一个遍。山楂树下已经看不到草的绿,只有山楂的红。
母亲看父亲打完了,“你去车上歇会,我去捡。”母亲看着父亲满头的大汗叮嘱着。
果然,就像母亲说的,两棵树居然装了四大口袋,一口袋最少有70斤。母亲最后把躲在草丛里的硕果也装进了口袋。正要抬头,父亲把电动车开到了口袋边。
“你放着别动,去地边坐会吧!”父亲抢过母亲手里的口袋,搬上了车。
“等会,你看那棵树顶上还有山楂,等我去把他打下来,还够不着,太高了,我得爬到那个树枝上。”母亲看着刚想把车往地外开的父亲,一边往树下走去。
“別爬了,就那几个山楂不要了。”父亲不耐烦的催促着母亲。但是母亲已经慢慢的爬到了一支树杈上,正伸手去拿刚才靠在一边的竹竿。父亲无可奈何的坐在车上。
瞬间只听“哎吆”一声。接着是树枝折断的声音。当父亲回头时,看到母亲掉在地上,但是一条腿还蹩在树杈里。父亲慌忙的跑到母亲身边,慢慢的把母亲的抱起来,只有这样才能顺利的让母亲的腿能在几乎不用移动的情况下抽出树杈。父亲直接把母亲抱到了车上。父亲麻利的把电动车开出了田地。
“不让你爬,不让你爬,非得爬不行!”父亲一边开车一边埋怨着母亲。母亲没有说话,只是母亲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父亲没有回家,直接到了村里的卫生院。父亲直接把母亲背进了院长室。经过老村医的诊断,需要尽快去区里的医院,不能耽误。父亲听后,脸色也越发显得不安。直接委托院长呼叫救护车,不能再用电动车了。
到了区人民医院,经过诊断,骨折加半月板损伤同时韧带撕裂。父亲拿到确诊书看着躺在床上的母亲,看得出来心里有着异常的怒火。父亲走出了病房嘴里夹带着“不让你爬,不让你爬……”。
听说母亲受伤来医院看望的姑姑看着父亲絮叨着走出了病房,安慰母亲“俺哥就是这个脾气,嫂子你安心养伤,别多想,他走了我们在这看着你。”
母亲没有说话,从母亲的表情能看的出母亲的懊悔和无助。大约过了两个小时,窗外的天色渐渐地褪去了光亮,母亲看着姑姑,脸上故意附上笑容,
“您姑,不早了,你们回家吧,我这没事,孩子在这看着我就行了。”
“嫂子,没事,今天我在这照顾你。”姑姑一边说着一边帮母亲捋了一下被角。
这时,病房门开了,父亲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只新的保温盒。走到病床前,打开保温盒,把盖子翻过来,把汤倒进了保温盒的盖子,端起来用嘴试了下温度,端到了母亲面前,闻得出来,那是鸡汤。
“您姑,你们都走吧,家里也需要收拾照应,你们放心,这里有我……”父亲平和的向姑姑们嘱咐到……
姑姑们关心的走出了病房,回头看着父亲坐在床边,父亲的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了无奈的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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