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肖阳,爱上肖阳,对于宋珈亦来说或许是一个必然要发生的事情,似乎有人早已悄悄地将剧本写好,就等着她走进自己的角色。
那时候的她刚来舟岷,可以说得上是举目无亲,没有石筱容,也没有朱华。她来到这个本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城市,像一片落叶急于寻找栖息之地,却并不知落叶需归根,这里于她而言本就不是一个归属。心理学专业毕业的她居然做起了高中语文老师,这是她从未料想过的。
开学后不久学校举行家长会,作为一个新成立的私校,对家长会十分重视,那一天,教职工被要求穿上西服,在每一个所任课的班级发言。高一五班是宋珈亦那时候所任课的唯一一个班,饶是准备再充分,发言的时候也免不了有些紧张,但是她从小与别人不同,心理越紧张,表现得就越沉静越庄重。
肖阳就坐在靠窗边的最后一排,玩味地看着台上那个故作镇定故作老成的年轻女老师,身材高挑,普通话无可挑剔,发言层次清晰,重点突出,干脆利落……呃,就是太冷淡,轻扬的嘴角明明盛了七分笑意,掠过挺拔的鼻峰到了那双丹凤眼时,就只剩两三分了。
“……感谢各位家长,如果有什么问题待会儿到办公室我给大家一一作答。”宋珈亦微笑着鞠了一躬然后走下讲台离开教室。
一进办公室她就喝了一大口柠檬水,缓缓坐到位置上,开始整理刚才发言过程中家长提出的一些问题,以及发言的一些反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家长会结束了,开始有家长陆续走进办公室,几乎都是找英语跟数学老师,李欣依被围得里三圈外三圈,同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应付起来难免有些吃力,宋珈亦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刚转过身发现旁边站了一个男子,蓝色西装红色条纹领带,长得很俊秀,宋珈亦回想起来这个人应该刚才坐在班上开家长会,因为他太年轻,装扮也有点扎眼,所以她有印象。
“宋老师你好,我是肖添的哥哥。”肖阳这会儿近距离地观察宋珈亦,阳光在她白皙无暇的脸上跳跃着,隐约可以看见几个斑点,左侧鼻翼出有一颗痣,黛青色,浅浅的。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宋珈亦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有些不悦。
“肖添的各科都好,就是语文一直学得不好,连及格分都考不了,我就是想问一下宋老师能不能课下所给他安排一些任务或给他做些辅导。”
“这个没问题。”宋珈亦在名单上给肖添做了个记号。
肖阳还想说点什么,肖添就过来把他拉走了,“哥,你的任务完成了,别添乱了,赶紧走吧。”
后来,隔三差五地,肖阳会来给弟弟送东西,然后会顺道给老师们带一些,宋珈亦也是后来才发现自己与别人的不同,每一次,都会有一块红丝绒蛋糕,但是,宋珈亦不喜欢吃甜食,所以都给了李欣依。
肖添确实是个麻烦分子,至少在宋珈亦课上是这样,一次在赏析课上他硬生生把余秀华《我爱你》的“我不适宜肝肠寸断”读成了“我不适宜‘肛’肠寸断”,场面一下失控,众人笑得人仰马翻,那是宋珈亦第一次失态,险些笑场。
肖阳是从弟弟那里听说这件事的,他当时甚至没反应过来弟弟的行为有多欠揍,因为满脑子都是宋珈亦忍俊不禁的模样。每次到学校都会直奔高一年级办公室,有时候甚至掐着时间点去五班后门“听听课”,去听的课一定会是宋珈亦的。久而久之,他频繁到学校的目的也就昭然若揭了。
肖阳没开窍采取点实际行动,肖添这个做弟弟的就因写情书被抓了。那封寒酸的情书用的是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情书”还在创作中就被“霹雳手”发现了,他也真是胆肥,“霹雳手”陈向超是学校公认的厉害人物,强壮得不像物理老师,声音雄厚震耳,他居然敢在物理课上有这番动作……于是高一年级立马就炸开锅了,名曰“早恋突击”。
肖添极尽其穷乏得可怜的语言在信中写到:“亲爱的,思念是一种病,我觉得自己要死了,如果我死了,这个世界还有谁能这么想你,没有我的世界你一定会觉得少了些什么。等我转世的时候,我想变成你的水杯,这样就能天天被你捧在手心了……”这确实像是他绞尽脑汁的结果,宋珈亦看完之后如是评价。
由于肖添不肯说出收信人的下落,被罚站办公室,他竹竿似的立在办公室门口,面对着墙壁,一言不发。
没过多久肖阳就来了,他进办公室的第一个动作是看一眼宋珈亦的位置,那会儿她早上完课回去了,办公桌整整齐齐的,除了一排书之外,有一盆小小的多肉和一个蓝色的水杯。
“老师说你早恋了?”肖阳打趣地看着他,满满的嘲讽。
“没有啊,是误会……”
“还在狡辩!”这时候班主任黄老师正好进来,一脸的怒意,顺手将物证交到肖阳手中,“他也不肯说是想跟哪个女娃儿耍朋友,陈老师想动手教训他我拦了,想着这娃儿平时也算聪明懂事,家长领回去好好教育,反省好了再送回来……”
肖阳与黄老师又聊了几句,得知非领回去不可,就只得把这个麻烦带回去。刚上车没走多远,就看到操场边往学校走来的宋珈亦,肖阳踩了踩刹车,让速度变得更慢,然后从容地停在了离她一米开外的地方。
“宋老师还有课啊?”
肖添看到他热切得过分的“狗腿子”模样,一脸鄙视。
宋珈亦礼貌地点了点头,继续往前径直走了。
“没出息”,肖添嘀咕道。
“你大爷的,轮到你说我没出息,待会儿我给老头子打电话看他怎么收拾你。”
“别啊,哥。”
“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那个女孩是谁。”
“什么女孩啊?”
“别装蒜,这肉麻的情书怎么回事?”肖阳朝他瞥了一眼。
“开玩笑的啦。”
“不说的话以后家长联系电话别填我的了,换成老头子的,我最近工作室正好很忙,没时间一天处理你的烂事。”
“宋珈亦。”
肖阳一脚踩住刹车,把车停在了路上,随时准备把肖阳扔出去,“你小子活腻了是不是?”
“我是想做你的假手啊。”肖添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就你那水平,还假手,哈哈哈。”
于是,肖添就看着他笑成了个傻子。
“我不管,带我去吃大餐,抚慰我这受伤的心灵,要不是我宁死不屈,咬紧牙关,宋珈亦就知道了,她知道了,就呵呵了……”
其实,宋伽亦早就知道肖阳的心意,依她对肖添的了解,已将事情猜到了八九分,她下意识地逃避,小心翼翼地守卫着内心的那一片领土。
肖阳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将自己的“终身大事”寄希望于肖添身上,很快,他找到了突破口,那便是石筱容。说来也巧,打听到宋伽亦毕业于G大,突然想到自己的表妹也是那所大学毕业的啊,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了一下,竟然真认识。
“哥啊,你眼光不错,但是估计没戏。”
“为什么,小看你哥啊?”
“不是泼你冷水,而是实话实说,这样一个长相身材都不错的女孩大学四年都没谈过恋爱,在我们系一度是一桩谜案,有两种说法,一是取向问题,二是心有所属,爱而不得,不管是哪一种,你都没戏。”
肖阳有几秒的时间在心里打了退堂鼓,但是很快就坚定了信念,“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我都希望走进她的世界,做朋友也可以啊,你就帮帮我吧。”
宋伽亦与石筱容其实算不上是很熟,就只是大学公共英语课时在一个班,做过一次同桌,她性格太冷,饶是石筱容这样一个活泼开朗的的人也带动不了她。但是,她对石筱容还是有印象的,那次上课玩击鼓游戏唱英文歌,本来到了她手里,石筱容很善解人意地从她手里拿了去,唱了首《Hey Jude》……石筱容不知道的是,其实她不需要她帮忙“解围”。
石筱容接到任务要去接触宋伽亦,内心是拒绝的,但是最终还是去了,她想起那张明明很好看却总是很淡然的脸,作为一个实打实的颜控,她真的很欣赏宋伽亦的长相,没有一点儿妒忌。还是借着看望表弟肖添的幌子,她悠哉地来到学校办公室,假装很“意外”地发现了宋伽亦。她较之前似乎没什么区别,还是打扮得很清雅。穿一身淡绿色的连衣裙,头发很随意地披在肩头,化了淡淡的妆。
“宋伽亦,你居然是肖添的语文老师,真是太巧了!我是石筱容,还记得吗?”
“记得,我们做过同桌。”
在石筱容意料之中,她再没有下文,于是石筱容只好问一下肖添的学习情况,稍微地找到了一点话题。了解完学习情况之后,石筱容加到了她的微信,获得“初步胜利”。
对于她的行为,宋伽亦一开始很困惑,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果然,几天后石筱容约她出去吃饭,肖阳“很巧”也在。
“宋老师,真巧啊,不介意我跟你们一起吧?”
宋伽亦看了看石筱容,石筱容尴尬地笑了笑,“哥你是不是跟踪我了,这都能遇到,嘿嘿……”
有石筱容在,一顿饭吃下来气氛还算正常,饭后很自然地由肖阳护送宋伽亦回住处,出于礼貌宋伽亦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肖阳系安全带的时候触到了宋伽亦袖摆,觉得一阵柔风将自己的全身毛孔都拂开了,一腔热血涌到了头顶,晕乎乎的,有点恍惚。
宋伽亦看着他顿在那里,自觉有几分尴尬,侧了侧身体。
这时突然下起了雨,雨打在车身的声音让肖阳回了神,继而又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去喝杯咖啡?”
宋伽亦看着挡风玻璃上汇聚而下的雨水,轻轻说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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