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绵的天气持续了好几天,已然分不清傍晚与清晨时分,外公与外婆的日子过得也如这天气般毫无规律了。轮流熬夜陪伴曾祖,又要招呼断断续续来看望曾祖的的客人。曾祖裹着厚厚的棉被躺在床椅上已经三个多月了,脸部的皮肤因为消瘦变得松弛,深凹的眼睛半闭着,嘴巴也变得异常白皙干燥。
曾祖去世的时候我在他身旁,临终前他表现出想要说话的强烈欲望,仿似攒足了全部力量却也没能说出一个字。那时的我还小,不懂去世意味着什么,听外公说去世了就是离开了,我就抱住曾祖边哭边喊,让他不要离开,不要他去世,我亦难受,曾祖也是,他在这反反复复的尝试中,在我不懂事的哭喊中闭上了双眼。
曾祖膝下五儿二女,外公在七个子女中排行老大,且和二外公一直在家务农,便张罗着追悼会大大小小的事情,按照习俗,追悼会前几天,子女要为已逝人守灵,子孙辈轮流着来,白天村里播放着吊丧的音乐,晚上则是一个人伴着锣与鼓声哼唱着我听不懂的词,我很是讨厌这种声音,感觉曾祖会随着它逐渐消逝一般。
追悼会当日来了很多人,我站在村口想要规避这突如其来的热闹,却看见大路上一长群的人向我家涌来,他们像结队的蚂蚁,虚无缥缈,却又看不见尽头,得知多年在外打工的父母还有我不曾见过的曾祖其他子女也在那一群“蚂蚁”中,我便慌忙逃窜躲到了屋顶的平台上。
我看见外公招呼着客人说说笑笑,外婆牵着姑母的手谈论着儿孙事,每家院子前吃席的人散了聚,聚了又散,上菜的,写人情的,放鞭炮的,敲鼓的,唱歌的,表演的,好似不是追悼会,恰似欢乐场,这场宴席一直持续到早上五点,便开始送殡,我跟着母亲在送葬队伍中前行着,整个队伍却没昨晚的吵闹,只是安静地移动着。到了埋葬地,我看着曾祖被泥土掩盖,堆砌成的坟墓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花圈,两个姑姥趴倒在地上泣不成声,转身看看曾祖,那一刻才真正感受到他的离去。
临近中午时人群慢慢散去了,只剩下些许亲戚帮忙整理,到第二日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我看着人群从来时的路踏上归途,眼泪就不自觉地涌了上来。回到家看见外公坐在凳子上看着眼前事物发呆,自曾祖生病以来,我还未见外公这样的状态,他好像从未疲惫,总是精力充沛地招呼着客人,管着家里的大情小事。我正转身走,他叫住了我,说帮他把冲沏的茶端上来,他端起茶,抿了抿,然后看看在厨房忙碌的外婆,红着眼睛说道:“接下来,就到我们这代人了。”
家族记事一曾祖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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