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的时候对于全能的家长是依赖敬畏的,家长是监护人,是老母鸡,孩子们便是老母鸡翅膀底下的小鸡。老母鸡怎么走,小鸡就跟着怎么走。当学生的时候老师很神圣,什么时候都要看着老师的眼神。在单位,领导主导着自己的前程命运,巴结领导几乎是本能。当然,进了医院,大夫便是救世主。
因为被掌控,因为不了解,因为想象和传说,我们对于在一定位置的人心中便自觉不自觉地给他幻上一层神秘的光,把他供在上方。
还在初中时,在县礼堂开会,我被评上优秀学生之类的,上台领奖。颁奖的是城关公社的书记,那是多大的领导啊,在我心中!我上台了,那时男孩子都戴帽子,该行礼了,我不知道是该举手敬礼还是鞠躬行礼,情急之下,紧张之中,便手也举了,身子也躬了,不伦不类。可能是极怪异,领完奖下台时,站在台子侧面,现在想来,可能是领导秘书之类的一个人,可能认为我对领导不恭,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惶惶愧疚,做了对不起人的事似的。
同学他父亲是县委书记,偶尔到他家去玩。四合大院,只住他们一家,明显阔气。偶尔也能见到他父亲,很威严的样子。在我心中是神一样的存在。
大人也一样。巷道里搬来一家领导,人称孙常委,从邻居家人们谈论的情形和见了孙常委尊敬的样子,那应该是相当大的领导了。
为了母亲的工作,我便有了跟母亲一起去巴结街道办事处一位女主任的经历。一次是二舅开车从外地拉来的用麻袋装的锯木,我们卸下后再用架子车拉着送去她家。另一次是提着一篮子鸡蛋送去。胖主任总是一脸的不屑。那神情,直到现在我也还能想起。这也是我学校毕业,不愿分配回家乡的原因之一。
“夜深了,您办公室的灯光还深情地亮着,您还在辛勤地为我们批改着作业,或者,您在认真地准备着第二天的教案”,“老师,您曰夜为我们操劳,白发又添了几根”。这是我作文中描写老师的文字。只要是写老师的,其他同学的也差不多。因为都是自己想象的,或在作文选上受启发或干脆抄的。
后来我也开始当老师,当家长,也进了机关,也混入过各式家长、老师、领导的圈子。接触了,经历了,没那么神秘!
一次,我在做习题,我妈在旁边喋喋不休给我讲起了历史上少年成才的故事。类似的故事我爷爷也常讲。我都是硬着头皮听。我爷跟前不敢啃声。那天我突然发狂了,我大声说:“你那么大的时候在干什么呢?”当我妈讲甘罗十二岁就做宰相的时候。她气得一下愣住了,随后就是爆发,一顿谩骂,把我的书和本子也撕了。
一同事,复员回到母校在总务科工作。期末,他的奖金比在教学一线给他当过老师的其他同事的高。老师们便愤愤不平,经常聚在一起发牢骚,“没法干了,老师还不如学生拿得多”。话传到他耳朵里,他急了,放出狠话来:“以后谁要再说我,我的手就要挨到谁的脸上了。”老师便都悄悄,再也没有人议论了。
一次去澡堂洗澡,碰到了一位局级领导。因为他身材魁梧,经常红光满面、气宇轩昂地坐在主席台上,形象气质好得很,可在澡堂一看,一身赘肉,肚子就像那二师兄的,真是难看!
还有一次,单位集体活动去游泳,大家都进更衣室换衣服。我们一把手换上泳裤,亲自抱着换下的衣服弯身找柜子放。管理员老头看他乱找地方,朝他的屁股拍了一巴掌,呵斥着说:“到那边放!”我看在眼里,笑在心里。脱光了都一样,谁是谁啊!
没见过老师夜深了还在批作业、写教案的,我从来没有。我曾经一天上过八节课。白天时间是充裕的。说实话,天天赶着写教案,有时加班加点改作业的,倒让我瞧不起!
现在听说不少老师趋势附利,利用学生家长,体罚学生,恶语刺人,变着法子捞好处,我简直觉得恶心!
当领导的也是,别看人前台上振振有词,高举什么,践行什么,雷厉风行,不折不扣,为什么服务等等,台下背后做什么,心里琢磨什么,只有天知道。
请大家记着一句经典的话:不要以为穿上了神圣的袈裟,就是一个正经的和尚!
听过、见过、经历过,任何人,都是人间烟火中燻出来的。所谓的光环和神秘,都是自己或别人制造或想象出来的!真正的天才、世外高人,普通大众一辈子也见不了几个。
我的意思是,有所谓身份的人,珍惜身份,保持气质,担当职责,可以多表现出正形象、散发出正能量,但也别真把自己看得过于超凡脱俗,不要对上是奴才,对下是神圣,多做好事,本色自然,可能更好。普通大众,也不必像《小公务员之死》中的伊凡那样,神化别人,矮化自己,保持尊严和底线,别人有别人的精彩,自己有自己的欢喜。大千世界,天生万物,所有的生命都在朗朗乾坤下显示着自己存在的价值和必然!人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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