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悄悄的暗夜,我在床上沉思,反思我有何失误,还有什么没有达到。我是一个内省的人,将来也想做内省的工作。我不喜欢琐碎的记事,那会将我的思绪打乱。我更喜欢沉浸其中,给我足够的时间反省,而不是将其割乱成一大堆碎片,然后搭建积木。
“在你的田野深耕。”
我想过要写小说,框架在我的脑海里成形,然而表达却语塞力不从心。我尚未有自己的主题风格,我有黄牛有犁耙,却没有田地,在城市里荒芜,在星空下祈祷,记忆像凌乱的丝线缠绕我,我曾经活着,流浪颠簸,现在我死了,葬身空城。
我的记忆是一座空城,只有茶几上的瓦瓦罐罐,我努力添置家具,却白费功夫。我想要修复它,回复往日的烟火气息。然后我像以前一样站在屋顶,目睹日月吞吐,星辰浩瀚。我的心里激起波涛,然后将这唯美的瞬间编织成文。
我的想象力大幅退却,我再也无法将所见与文章联系,我想些苍白乏力的琐屑,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谁有心情听你唠叨。他们说:“给我诗意。”我不是那种逻辑条理清楚的人,我的表达跳跃,不过我不写诗歌,它们是水滴,而我想要一整片大海。
有时候想捅自己一刀,朝着胸口,朝着血液脉动的枢纽,下一秒我将毙命。生存与死亡,落魄与高大,颓废与健康,它们只在一念之差。一念地狱,一念天堂。你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如何跌入万丈悬崖捡回一条命,从此苟延残喘,一边流泪一边歌唱。
我看的书还是太少了,更荒诞的是我竟然不知道读哪些书。我没有自己的体系,我连续拔节的生命出了一道裂缝,狠狠地被扯断,一股无形的力量。我因此而容易变得焦虑,无法静心读书。不过我只是失去所爱而不知所措,并不是资质不够而无法耐受。
毁掉一个人的方法是读一本书,读一百遍。庆山离我越来越遥远了,我一度对她欲罢不能,然而她的写作内容我实在不敢恭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总是把写作挂在嘴边,经常谈起。她每本书都写她在写作,她在写作就够了,没必要写她在写作,这样很装腔。
成为一个人的方法是读一本书,再用心地抄一遍。我做过这样疯狂的事,不过如今读书都是电子屏幕,写作也用键盘输入,我想变得像那个人一样,而那个人已不再是我喜欢的人,这是天底下莫大的悲哀。那样的迷恋一个人,像一朵花开枝散叶,辐射一团巨大的绿茵,循着这条线索在海上航行,你是我永恒的灯塔。有这样的人吗。他是谁?
我站立不稳,像一座大厦倾斜,我双手撑腰可是胸闷乏力。我问医生我是怎么了。他说我需要休息。我说我因为休息才会如此,我病入膏肓。他说你这很反常,我无法给你开药方。于是我继续躺在床上,坐在椅子上,行走在小河边、柳树下,天空是一片寂寞的蓝,像一个人死去的样子。晓晓送我一个花环,我戴在脖子上。我说:“这像不像一个花圈。”然后她劈头盖脸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我说:“你用力吧!我怎么感觉不到疼。”然后她转头就跑开了,在我后退的方向,我的眼泪掉下来。我问天使:“这是什么?”天使说:“这是血。”然后她头上的光环消失,我看到了魔鬼的模样。
江南小镇的雨季笼罩在一片烟雾中,我悄悄地看风景,雨水檐街拍打,发出玉器丝竹的悦耳之声。然而这阴雨过于凄寒,松柏也在哭泣,窗户上挂着的那块白衬衫在风雨中飘摇,我看到坟墓里爬出来的幽魂在电线杆之间穿梭。我说:“你来啦!我也该回去了。”这时候我脑袋上的天使再次出现,她像一道弧光,刺瞎我的眼,我痛苦地喊叫。她说:“拯救你的人终将毁灭你,毁灭你的人也成全了你。”我说:“那就让我做魔鬼吧!”她说:“好,我终于得到救赎。”于是天昏地暗,一个银铃似的声音长久飘扬在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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