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千万不要逗留外面,因为在黑暗深处,毛洋人正紧紧盯着,伺机而动,想要吃掉你呢。而且他们最爱吃小孩子了,尤其是不听话的小孩子。
小时候,村庄里没有格林童话和安徒生童话,有的只是大人们时常讲起的毛洋人故事,毛洋人是我根据我们这边的方言音译过来的,普通话叫它的标准,已经不得而知。
童年黑暗故事中的毛洋人浑身长毛,懂得人语,偶尔擅于伪装,它曾落难在一户人家,那户人家有两个孩子,夫妇两人见毛洋人独自一个沦落在外,挺可怜的,便邀请毛洋人进屋,吃了点东西。并把它和两个孩子安排住在一间房里。半夜姐姐口渴,醒来听到咬断骨头的声音,浑身冒汗,她强装镇定地去摸弟弟的位置,只摸到坚硬而七零八落的骨骼,另外摸到的庞大面积的水渍,那是满床铺的血啊!她当时心里很害怕,可她也知道毛洋人正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不敢轻举妄动,怕自己也被毛洋人攻击吃掉。
为了活命,她假装打了个哈欠,然后强忍泪水,保持说话的平稳,叫了声:“弟弟,你口渴吗?我渴了去喝水,你要喝水的话,我帮你也倒一杯来。”
她等弟弟的回答片刻,然后说:“真是个小懒猫,白天睡,晚上也睡,叫也叫不醒!”
于是,她起床,自己出门找水喝,她舀起井里的水,拍打在脸上,她升起一股替弟弟报仇的勇气,搬来一块大石头,用绳子牢牢绑住,绳子一端,她胆战心惊地握着,那时村里长大的孩子,上蹿下跳,爬树小事一桩。
姐姐爬上了树,躲在茂密的枝叶间,风穿梭过树叶,小小年纪的她一直瑟瑟发抖,手捂着嘴,不敢发出一丝异常的声响。
毛洋人在房间里等待了许久,没有等到姐姐回来的身影,姐姐正等着毛洋人出来,待毛洋人一靠近树的位置,她准确无误地砸向了毛洋人的头颅,毛洋人抱头,睁着血色的眼睛,愤怒地仰天咆哮一声,惊醒了尚在熟睡中的父母,他们慌忙披衣出来,见毛洋人已经重伤死去。
姐姐从树上跳下去,恐惧地泣不成声,如果不是正好口渴醒来,她差一点被当成这毛洋人的盘中餐,姐姐抽泣着把事情始末告诉父母,她和父母抱头痛哭。
母亲哭肿了眼睛,“天作孽啊!你弟弟死得可怜,我也没想到它是真的有……”
姐姐问:“妈妈,什么它是真的有?”
父亲悲伤欲绝地说了一个他小时候常常听到的故事,那时,但凡他不听话,他的父母总以这个故事恐吓他,让他乖乖听话,不许深夜晚归,早点睡觉,他一直是幸运的,没有遇到过,于是,他的孩子降临世间,不听话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打算提及过这个满满童年阴影的故事。
他以为这不过是大人编出来的故事,专门对付小孩子的。
更久远的以前,有个毛洋人闯入一位瞎眼婆婆的家里,瞎眼婆婆正准备煮点黄豆,她虽看不见,耳朵却灵敏非常,听到异常的声响,已经有所察觉。
她转头慈祥地笑着:“孩子,帮我烧点水。”
毛洋人为了不打草惊蛇,便顺从地去添火,结果他因为不会使用火钳子,徒手添柴,零距离接触了火,把自己的皮毛烧伤了,它忍着不喊痛。
它来这里是有计划的,偷偷地吃掉一个人。
然后老婆婆又说:“锅子里的水不够,好孩子,你再帮我加点水吧!”
毛洋人顺从地从黑不溜秋的水缸里舀水,结果水缸里养着的一条剧毒的蛇咬了它,它的眼眶中分泌出晶莹的液体,依然闷声不吭。
它舀水连同那条蛇一起到锅里,接二连三又放了许多水在锅里,老婆婆继续说:“孩子,你帮我看一看,锅里的水烫吗?麻烦你了!”
毛洋人看了老婆婆一眼,它看到老婆婆无害的微笑,它不假思索进到锅子里,竟把自己活活烫死了。
故事戛然而止,悲伤的哭声衔接黎明。
父母让姐姐暂时去他们的房间,他们双手颤抖地收拾着弟弟的骸骨,昨天他还是一个会叫爸爸妈妈,活蹦乱跳的孩子,今天和他们竟然已永别,那件小小的衣服被撕得乱七八糟,浸泡在血水里,已经分辨不出来原先的颜色,弟弟的骨头像鸡骨头这般随意丢弃,堆成小坟头一样。
母亲捧着这些布头,悲怆痛哭,嘶哑地叫喊着:“我苦命的儿啊!”随之,哭晕过去。
天明之后的葬礼,弟弟生前的许多小伙伴也赶来,不知道情况地问:“叔叔,你家发生什么事了,小弟弟呢?”
爸爸对这群孩子说:“他去了天上,不会回来了,孩子们,晚上记得门窗关好,遇到浑身是毛的人形动物,不要觉得它可怜,更不要把它们当作人来看。”
如果这注定是一个噩梦般的故事,那就让原本不知情的孩子们仍然当作一个故事好了,长大后,他们会记忆浅淡。
走出这个乡村以后,越来越多的人们会群居在城市,霓虹灯照亮整晚,毛洋人只能被迫离开人类生存的地盘,深山老林才是它们的归还之地。
我小时候,祖父和父亲一遍遍讲起这个故事,我问他们:“这是真的故事吗?”
他们反问我:“你有遇到吗?”
我摇摇头,漆黑的夜里,胆怯的我只敢躲在家里,逼迫自己当个十分乖巧懂事的孩子,闭眼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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