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

儿时的年味

    记忆中儿时的年味有旧房，却没有这么多的红灯笼。有雪，有挂在屋檐冰棱，还有新帖红春联。

      街上是冷的，地上有冰，不防滑的棉鞋底踩上去会摔跤，那是真正的棉鞋，黑色棉布的鞋面，白色棉布的底，有一层胶片的那完全是高档货。我的棉鞋没有，雪里走多了，袜子会湿，于是我很羡慕那些穿着“高档”棉鞋的小伙伴，他们可以尽情的在雪地里撒野。他们有很多我没有的东西，然后我就学会了不要去羡慕别人，甚至不关心别人有什么。

    印象中的冬天一切似乎都是坚硬而又冰冷，各家炉子烟囱总是冒着带着酸味的烟，不呛人也不好闻。烟囱反应了家境，家境好的烟囱是银光闪闪的白铁皮，家境不好的只是墙上一个锈迹斑斑的洞。我们家？对不起，我们家没烟囱，一个小小的蜂窝煤炉可以拎出拎进，用不着烟囱那么麻烦。而且负责加煤的老爹经常忘记加煤，烧到半夜就灭掉的事是日常，加上漏风的窗户，因此基本不需要考虑一氧化碳中毒的问题。

    炉子虽小，旧棉袄旧棉帽还是穿着，因此也还冻不着，新衣服可能已经买了，但是我不知道在哪里，也没有渴望过，甚至不去期望。新衣总是我挥之不去烦恼，弄破了新衣，你试试看。请恕不孝儿新衣在身不得施以全礼，浅台词是新衣蹭脏弄破，那顿打，算你的算我的？

    家里那几天总是暖的，年三十将近，蜂窝煤炉就是母亲的操作台，一把旧铁勺就是做蛋饺的工具。家，并不大。九个平方的屋子里总是满溢着猪油的味道，于是这又在我记忆中的年味里深深地刻下了一道，没有猪油味，我完全意识不到要过年了。在我的脑子里，年味等于猪油味。

  房子是小的，亲戚通常不来，所以母亲也不做太多的菜，一盘蛋饺，一大脸盆素菜，外加一大盘熏鱼。而这些菜也不是在家吃的，基本都要装进饭盒带到亲戚家去凑个局，这是那时的家族传统，家境好的多带荤菜，家境差的带素菜。

    说来也奇怪，尽管后来换了房子，可是我关于家的记忆任然顽固的停留在那个九平方的房子里，好像那才是我的家。所有关于过年的感觉只有在那里才最强烈。以至于到现在我都是一个不喜欢大房子的人，因为没有家的感觉。

    话说回过年，年三十的前几天是唯一允许我靠着那个炉子看母亲做菜的日子，平时都是要被哄去做作业的。那可能是最幸福的几天的，我总能蹭到几口吃食，享受一下什么叫慈爱，围着炉子，闭着眼睛，等着母亲把一小块吃食塞进自己的嘴里，对于孩子来说，这就叫幸福。然而平时的父母并不是如此慈爱的。有点吃的都放篮子里高高得挂在房梁之上，既防老鼠也防我，防儿之口甚于防鼠，这可能是一种无奈吧。我的幸福并不太多，所以我懂得珍惜。

    再有的记忆可能是走亲戚吧，可我不喜欢走亲戚，压岁钱也不能提起我的兴趣。因为没几个亲戚喜欢我，我也不怎么能赢得别人好脸色。可能是因为我太淘了，一不留神各位的弟弟妹妹可能就会被我拐带进沟里。天生的爆破专家，用炮仗炸掉过任何可能招来麻烦的东西，比如曾经听人说过炮仗会炸裂炉膛。我试了，没错。

    玩烟花爆竹是儿时年味中最浓重的一笔，不是你们想的那种玩法，而玩火药，烟花爆竹买来都是拆的，八岁的我能清楚的知道粉火药，粒火药的威力，并且搭配自如，比如粒火药配上夜明珠的药丸塞进铜管里，一炮轻松烧掉五十米外邻居的旧鸟笼。而粉火药用纸卷起来，让弟弟妹妹看“呲花”这是他们崇拜我的理由之一。现在想来，我可能选错了职业，如若当年按天分发展，到今天可能前途无量，掺一脚登月工程也是有可能的。

  时光荏苒，所有快乐的，不快的事都渐渐的淡去，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容从围坐的餐桌前消失，然后又有新的面容加入。年轻的渐渐变老，年幼的逐渐长大。于是当别人把这个题目发给我的时候，我的嘴角是微微上扬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儿时的年味，更多是物是人非或者物非人非的感觉，所有的唏嘘都是来自一种叫孤单的感觉。我们总是不断的要更换自己的环境，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那种不适感逐渐就化成了孤独：从来都没有什么可以永远陪伴自己，无论好坏。

      于是就有了一句感悟：“人生如戏，终有结局。种种过往，皆是喜剧。”再见，我那九个平方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