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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河 ‖ 那些即将消失的老屋(2015)

青河 ‖ 那些即将消失的老屋(2015)

作者: 青河1964 | 来源:发表于2020-05-20 22:11 被阅读0次

            青山绿水的保康山中,祖祖辈辈遗留下来了很多的各式老屋,这些老屋,多以土墙灰瓦干打垒土木结构为主,建筑风格属于典型的鄂西乡间民居,或有天井院子,或有跑马阶檐明三暗五式、明三暗六式,或三间镜面式等,也少量存有百年青砖黛瓦、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的砖墙老宅。

      今年春,在广州谋职的朋友,给我来电话,请我一定抽空帮忙到他老家办一件事,国家精准扶贫力度很大,乡镇各村正在全力开展扶贫搬迁工作,老家祖传下来的房屋,可能留不住了,原来的祖地,将被夷为平地,老屋也会被复耕,也就是说,在老屋推倒的墙土上,将要种瓜种豆种庄稼。朋友听到这消息,心中有喜有忧,多种调和的滋味围绕在心头。喜的是祖祖辈辈梦想住上结实舒适的房屋,就快要实现了,忧的是几代人住的老屋从此就要在我们眼前消失了,等再回来时,也许就见不到温暖的老屋了,心里不免弥漫出些许凄楚。

            朋友请我帮忙的事,就是把他的老屋,用我的相机给他留下来。

            在扶贫工作期间,我常行走在乡村中,时常见到残垣断壁的老屋矗立在乡村的荒野中,许多遗落的老房子任由风雨无情地洗刷,无人维修,处处屋塌路陷,长满野草。往日的晒谷场,生了荆棘,长满了蒿草,泥泞的乡村小道上,偶尔几个老人蹒跚走过,徒增了一丝荒凉。那些曾经热闹的老屋,儿时的欢笑,我不确定在老屋消失后,我们还会不会那样牵肠挂肚的想起,即便想起,那也只是老一代人偶尔的记忆了,年少后生大脑中的老屋,已被无情的清屏。

            一座老屋,就是一部家族的历史。一组发黄的老屋照片,记载着依然年轻的故事,里面有鲜活的儿时欢乐场景,有温暖童年,也有长辈们创业的艰难历程。在你童年的时光里,可曾出现过这样的情景:飘着雪花的夜晚,那熊熊燃烧的火笼边,一家老少围坐着,火笼里粗大的花栎木树兜跳动着红红的火苗,吊锅子在火苗上热气腾腾的煮着,噗噗喷出香气。腊月的火笼上面,高高低低挂满腌制好的年猪肉。爷爷把一米多长的旱烟袋铜脑壳伸进火堆里,吧吧儿地吸着旱烟,小孙子们倦曲在爷爷奶奶怀里,听那些永远都讲不完的多种版本同一个故事。母亲永远是忙忙碌碌有做不完的家务,姐姐们则是不停地纳着鞋底,兄弟姊妹们一边听着古老而又遥远的故事,一边翻着火笼红灰里埋着的洋芋、红薯,香味弥漫火笼四周,吃在嘴里,哈着热气,连那些猫儿狗儿们也欢快的在脚下追逐嬉戏。外面无论怎样大的风雪,一家人把脚放在光溜的火笼青石条上,脚是热乎的,身子是暖和的,偶尔邻家串门,挤坐在一起,把在外面听来的新鲜事,又拿来洋谝三阵,欢笑声划破了寒冷漆黑的夜空。火笼真是一个具有魔力的好地方,它不仅温暖,更多的是温馨。桃园结义、秦琼卖马、武松打虎等多少经典有趣的故事,都是在爷爷怀里听着睡去,这样的童年,是幸福的。

            年迈的长辈在老屋里用茶罐熬煮过多少飘香的晨曦,又不知熬深了多少辈人岁月的皱纹,更不知熬白了多少缕缕黑发?对老屋的情感,就这样一天一天的叠加。坐在木椅上发呆,凝重的记忆重新被唤起,多少年少的故事在大脑里重复播放。乡村的老屋,这些离我们终归渐行渐远的记忆,如今远在他乡的你,是否还在心中珍藏?

            越来越多的人不知道,或已渐渐淡忘。从前,曾有过的这样一种居住的房屋,即便现在犹如一个夕阳西下的老者,垂垂老矣,不久将慢慢消失在青山绿水间,她那沧桑的影子,至今蛰伏于我的心里,叫我倍感亲切,叫我怀念不已。但如今,我们往昔居住过的老屋,且已无人居住,在越来越少有人迹的旷野里,顽强的站立着。可年年的雨季不知疲倦的风吹着、雨打着,她江河日下渐渐坍塌为一堆堆墙土,少有的一些阁木檩条东歪西斜的还勉强支撑着,退屋还林一般自由地生长出一丛丛茂盛的草木。

            我有一位诗人朋友,老屋在许家坡,想给老屋拍照留存,就拉上我坐在越野车上,龟爬似的在弯弯曲曲的泥泞村道上艰难行驶,两小时候后,见到了满是废弃老屋的许家坡,于是相机定格出一幅幅颓败的画面。当他看到儿时的老屋,即将自然崩塌,顿时心里一阵酸楚,泪眼婆娑,围着老屋一圈一圈久久不愿离去。那一天,我陪他坐在长满杂草的稻场里,听他讲老屋往昔的鼎盛繁茂,牛羊满坡,鸡鸭成群,圈里猪肥牛壮,夕阳下,田里人们在忙着栽种收割,家里母亲忙碌着一家人的晚餐,鸡犬相闻,人欢马叫,好一幅热闹景象。再看眼前这即将坍塌的老屋,感慨万千,随填词《念奴娇·许家坡怀旧》,感怀岁月变迁,词中写到:

      余年少时,曾为家严同僚信差,穿梭许家坡数载。40年后重游,或扶贫搬迁,或惠农移民,土著仅二三矣。

      路入云端,雾缠绕、鸡鸣犬吠朦胧。 眼前旧居,竟然是、垣残壁断人空。遍野荆棘,撂荒耕地,瘦竹扶老松。桑田沧海,惹我老泪横纵。
      遥想四十年前,稼穑飞笑语,金秋银冬。柳绿桃红,衔泥燕、堂前檐后欢腾。故地重游,青山沉寂处,从容杳踪。名言至理,命运自在书中!

            有一高山陡坡处的老屋,地势高,通透,一眼就将蜿蜒的南河以及河边的村庄尽收眼底。屋里就住着两位八旬开外的老人,去年下乡得知二老已经相继离世,再次途经这所老屋,老屋房门紧锁,牛栏猪圈安在,空空如也,唯有屋后一颗老柿树依然顽强生长。老屋无人居住,风雨侵蚀的更加自由欢快,要不了多久,就会坍塌,曾居住过三代人的老屋,苍老得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有一天她会轰然倒下,自我消失。远嫁在外的女儿,可曾还有机会回到娘家看看,即使有为数不多的机会回来,无非是跪倒在娘亲的坟前,添一捧新土,焚烧、抛撒一些纸钱,诉说自己满腹的思念,看到的是一片残墙瓦砾,偶尔会想起儿时在老屋里与娘亲一起生活劳作的种种景象,残片一样记忆,或许断断续续,或许不周不全,叫人哀叹不已。

            春天里,老屋场子边上桃树花红满枝,李树开满了花朵如雪一般,老屋已是人去楼空。即使成熟的李子压弯了枝头,一串串樱桃挂满树枝,又有谁来采摘呢?深秋的风霜剥光了老柿树的叶子,满树的火红柿子,在夕阳的照耀下,晶莹剔透,她顽强的陪伴着老屋,只是这老屋早已没有了袅袅的炊烟。

            那些过去房前有花,屋后有树,场子边有葫芦丝瓜架,篱笆墙爬满牵牛花的老屋,即将在人们的视线中慢慢消失。孤单的身影在深秋的寒风里颤抖,瓦被一块块揭去,土墙被推倒,木头做柴进了灶膛,老屋在山野里很快就被格式化了。

            老屋消失后,记忆也随将与岁月一同渐渐隐退,故土没有了,游子脑海里存储的那些满满的儿时欢乐记忆,将又会安放在何处呢?

            你可否记得,儿时仰着小脑袋在天井院子向天空看月亮观星星;隆冬时节用长竹竿敲打瓦砾头上凝结的棱冰勾子;在房前稻场里跳拐拐打陀螺;在赶着牛羊咣咣铛铛的归来,眼见一缕炊烟从老屋瓦缝里升起;母亲喊吃饭的声音深远悠长......童年发生的一切,因为时代的发展与变迁,乡村老屋这一关键词只是一个遥远的梦了。

            在春天的细雨里,在秋月高挂时,那些乡村老屋梦在你大脑里将一晃而过。而我仅仅能做到的,只能是用我的镜头拉近焦距,拍下这些即将成为历史的老祖屋,留下她们最后的身影。

            青河于20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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