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尾

国朝旧俗，京官及得爵者珥貂尾为冠饰，其以白者为尊，紫者次之，黑着为最下。北土之民，往往以貂尾充赋。

                                                                                                                                                                                摘自《国朝政话》

初秋时节，日头西斜，眼看就要下山了。一条林间小路上，三个背着行囊的少年在匆匆赶路。

“哥，到柳林镇咱们还得走多久啊。”落在最后的胖少年有些喘息的问到。

“卢胖子，平常让你勤练功，你不肯，现在走个几里路就气喘吁吁的。柳林镇还有十几里路，你要再不快点，咱们一会都得给关镇子外面睡草地。你这又白又胖的，蚊子最喜欢喝你的血。”为首的少年头也没回地说道。

中间另外的一个没说话的少年回过身踢了胖少年一脚，“胖子，赶快走，你要是把你嘴上吃的力气多花点在走路上，咱们也不至于走了一天还没到柳林镇。你被蚊子咬不要紧，可别连累哥和我。”

“臭小子，你敢踢你二哥我。看我不收拾你。”卢胖子说着窜了几步，追上了前面的两个人。

三个少年打打闹闹，终于在落山之前来到了柳林镇上。

柳林镇不过是虎戍关外一处说大不大的镇子，三四百户人家。但因为坐落在通往关内蓟州府的大道上，所以较平常村落繁盛不少。靠着过往客旅，逐渐兴起了三五家客店，也算一处兴盛之地。早年间因为地处新被朝廷收服的关外，平时有不少散兵游勇、胡子盗匪乱窜，便绕着镇子修了一圈夯土的城墙用来防贼。十来年间，盗匪消停了许多。土城墙也失修已久。但镇子还是有太阳下山，关门落锁的习惯。有那么三五十个镇上的闲汉做巡街的活计。但说来不过是镇上人自我安慰的心理在作祟罢了。那一人来高的土城墙，小儿上下尚且翻飞，又怎么真的能难住飞贼呢？

找到一家靠镇子中间的小店落脚，三个年轻人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吃了一餐热乎饭食。到了二楼一间小屋的大通铺上，卸下三个大包袱，衣服也没脱，倒头便睡着了。

毕竟是年轻人，走了一天路累的不知天昏地暗。

三个人背上背的包袱，两大包是去年村子里所有成年男丁收集起来的二百尾貂尾，另外一包是三个少年的换洗衣服。

按照大同国的律例，天下百姓，除了要交田赋，服徭役之外，每个家庭还要交二匹布，是为户税。如果不能交上布匹，可以用兽皮、貂尾、雉羽代替。貂尾、雉羽可以做为官员朝服帽子的装饰，比较名贵。但按理说方家村只有区区不到白户人家，一户一条貂尾足以。但验收貂尾的官员往往眼光苛刻，挑三拣四。往往是两三条里面才有一条合格。然后筛选下来的就被他们中饱私囊了。往年村里面吃过亏，近些年学的乖了，只好多准备一些以防万一。

三个少年是今年方家村派往蓟州上缴今年貂尾的护送使者。为首的少年叫方俊，年且十八，胖少年是小他半岁的表弟卢方，最小的少年叫方骥，是方俊父亲从小收养的义子，在方家排行老三。

如果是山外养蚕或者能种白麻的村落，包税官一到，交上丝绸布匹就行。但貂尾这东西不同，归皇家内寺的那些老爷们管，包税官沾不到油水。所以每年都是由各个村落自己选人交到所在的州府。虎口关外本是十五六年前新被大同朝降服的领土，本来也是独立的王国。原本没有州府统管。后来朝廷派一亲王，常驻蓟州城，统管虎口关外三郡五十四县的地域。方家村属于最北的始兴郡，兴安县，长阳邑，按照惯例，村民要自备川资穿过二郡之地，将貂尾交到关内的蓟州府城里面的内官署办事厅局的大库当中。内官署管理皇家用度，官爵衣饰，本来叫中官署。因为本朝皇帝的祖父名字中有一个中字，要避讳，便将中官署改名为内官署了。干的营生，还是一样的。

对于三个少年老说，此行虽然有千余里之遥，但能离开闭塞的山村，到南方关内的大都会看一看，开开眼界，也是一件很值得期许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