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又一阵震动,我看到了父亲发来的消息,盲猜是心灵鸡汤的链接。翻了翻以前的消息记录,几十条上百条链接展现在眼前,如果不看内容,这个人几乎就属于会被我屏蔽的微商的那一类。
父亲也偶尔会给我发一些文字,不过都是正式得如同外交部发言人演讲稿一般,叫我浑身充满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豪情,然后给他老人家回个诸如“好的”,“奥奥”之类的话语。
父亲是个博学多才的人,虽然可能他自己不觉得,但作为旁观者,我是这么认为的。他老人家花了十年看完了二十四史(这常常成为我吹牛的资本)。
我以前想,花这么久看完这么多本史书,想必这些书都是趣味横生吧?因此我也尝试着去看了看,却发现都是些晦涩难懂的语言,就如同做了n篇古诗文鉴赏,因此只得悻悻作罢。
父亲把他看的史书认真地整理出很多很多记录着“精华”的小卡片来供我学习,无奈他实在不了解我这个俗人,“不要站在圣贤的角度来要求凡人”,这是我对他说得最多的话。我并不太能对于他传达给我的这些阳春白雪产生多大兴趣,也是枉费了他的一片苦心。
此外,他的胸中还有着在我看来是广不见边深不见底的书海,海纳百川遍布古今中外。我这么说是因为我的家里是跃层,楼上楼下两个书房中有着丰富的名著,以至于基本出名的书家里都能找到,而他老人家也都看过。
父亲宛如一位隐士,不太会用任何比较现代化的设备和技术,最近一次我对他和书的回忆定格在他托我母亲帮他网购的那一打外国名著上,他让我相信纸质书籍不会因为时代的革新而被电子书彻底取代,因为纸质书上承载的是那些隐士高人对于知识的那种最原始最纯粹的情怀,这是电子书永远无法到达的至高境界。
我至今也实在无法想象他如何静下心来看完这么多书,这大概就是境界的不同。静静地坐在阳台上,沏一杯苦茶,读一本好书,这是父亲的浪漫。
父亲是个外圆内方的人。外圆内方其本意为“表面随和,内心严正”。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总能把自己和身边的同学、同事以及领导的关系处理得很好(也曾因为成为他的女同事中的“红人”而被我老妈疯狂吃醋),让我很是佩服。
而我后来发现,父亲的超强交际能力远远不只局限于他的单位中,在和他老人家一起出去旅行时我能感觉到,他似乎和三教九流的人都能有话聊,他能精准地找到对方感兴趣的点然后打开话匣子,给家里装修的匠人、在地里干活的农民、路边卖菜的大爷大妈,似乎都能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成为他的朋友,给人一种“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感受。
同样,作为一名语文老师,他也能和他的学生“打成一片”,父亲的教学方法幽默风趣同时又务实高效。
他也曾和我提起过他的教学理念,他从不过多地去引导学生把更多的时间花在语文上,而是让他们把花在语文上的这有限的时间更加高效地加以利用,这一点来说,父亲比其他的老师高出了太多。
在父亲的理念里,上课是一种体验,而父亲所做的,就是在学生学到知识的同时给予他们更加优雅的体验。
父亲向来以一种柔软的态度待人处事,但他却不是一个圆滑的人,他真诚地和别人打交道同时也有自己坚定的原则,触及原则和底线的事,他也会很坚定地拒绝。
父亲曾多次和我谈起他那不肖的大哥的往事。我的曾祖母曾经在香港打拼,攒下了较为丰厚的钱财,也常给我祖父寄回来。
中间一系列长长短短我也就不在此细说,反正后来祖父通过各种方式花光了这些钱,而我大伯却一直认为我的祖父还有很多钱只是藏着不给他。
因此,大伯对祖父不断施压,先是隔三差五地在饭点来祖父家里掀饭桌,后来又干脆把祖父祖母赶走,自己独占了那栋房子,以至于祖父母沦落到只能看厕所维持生计的境地。
再后来,大伯的钱不够用了,竟然舔着脸来找我父亲借钱,在我家门口,他大言不惭地直接开口说:“你借我四千块。”(各位看官脑补一下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四千块是什么概念),而我一向温文尔雅的父亲则是二话不说“啪”的一声直接关上了门。
父亲每每和我谈起大伯的那些“前科”,我都会咬牙切齿,心中燃起一团暴怒的火。我每次都会和父亲说,不要让我见到这个人,不然我会暴揍他一顿,然后把他的腿给卸下来祭祖。父亲却又说,他毕竟是你大伯,你不能这么想。
再后来,大伯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听说还攀上了一个有钱的亲家。我听说以后很是不爽,心想怎么这种人渣的际遇却这么好。而父亲却意味深长地说,这种人我们应该庆幸他过得不错,因为他如果混得不好,多半又会来找我们麻烦。
父亲总是思虑高远,在很多事情上的见解总是能高我一个层次。而我感觉随着我的不断成长,越来越觉得父亲是多么的高大。父爱总是如同一个向你飞来的核桃,砸在脑袋上有点疼,剥开以后才发现其实口感不错还有营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