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杂,重叠,旋转的几何图形所组成的【魔力诱导路径】在进行着精密的计算来开始分析现实,拟合现实,图形好似模仿着电子绕旋原子核轨道的图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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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步兵师三团已经打到了城外。”
“陆军的废物总算是没把我们丢在这等死。”
“那头老鼠怎么处理?运送的话会非常困难,考虑到这个城镇附近可能的敌部残军。”
“赫里卡机场已经派来了一架运输机,大学里有的是疯子想解剖它。”
“哼,特别是弗兰肯斯坦爵士。”
“那家伙是连土里的死尸都想迫不及待地掘出来研究一番,这会是一件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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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森听到了模糊的交谈。
解剖,那个小家伙会受尽折磨。他心想。
爆炸声,刺鼻的火药味,全身上下满是拳打脚踢的伤口,双手被反绑着,头晕目眩,窗外的晨光显得无比灼目,卡森摇了摇头,眼前净是些重影,他本以为自己醒不来了。
而德姆那个可怜家伙,他和那头老鼠被关在了一起,并且在昨晚被枪打掉了一根手指,没有包扎,老鼠闻着血味饥渴难耐地苦苦哀嚎,却始终没有下口去咬。
“乖,乖,我会救你出去的,小家伙。”卡森小声嘀咕着,像是在安抚一个惊恐的孩子,“你会跑到山野丛林,没人找到你,然后,在那发生之后,你会有许多同伴,当人类死光之后,这就是你们的世界了。”
卡森看着德姆挣扎着醒过来,与此同时那老鼠的吼声灌耳,德姆惊吓之余死命后退,最后摸到了笼子的边缘,他这才慌张地环顾四周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自己是和这头血盆大口的怪物锁到了一起。
“昨晚和你的情人睡的可还好?”卡森问用有些自嘲的口气问。
他被系在了笼子一边,原本还算得上英俊的脸上此时满是淤青与红肿,他的声音虚弱无比,眼睛只能半睁着“我昨天可是被玩坏了,你却只被打掉一根手指……让我找点乐子吧,老鼠已经饿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德姆一边蜷缩身子抵御老鼠的大嘴一边质问卡森,他脸上那折磨人时的神气荡然无存。
“是那位帅气的长官做的,他想看看这老鼠是什么货色,但伊利很乖,暂时还不用担心,只是长得丑点。”
德姆朝笼子外看去,屋子里的窗口处净是占领了这栋实验楼的拉斯坦恩空降兵,他们拿着冲锋枪断断续续地朝窗外开火,子弹壳坠在地上叮叮作响,墙壁被打的到处都是弹痕。
“拉斯坦恩的空降部队,他们是疯了!这里距北联的国界线不过几十里地。”德姆向来认为这里是最危险却最安全的地方,因为这个城镇毗邻三国,这次进攻只会增加帝国与北联的矛盾,何况此时帝国的防御已显颓势,此举无异于玩火自焚。
“北联加入我国已是定局,攻击这里能够威慑北联,最坏也可以先发制人,或者还能拉拢拉拢申列王国的舰队,那些大人物的政治游戏可是把我们给害惨了,呵,只是没想到会打的这么快,但现在不是谈政治的时候。”卡森的脑袋垂了下去,疲劳、眩晕与恶心让他每说一句话都得费尽力气。
“他们要拿我们怎么办。”
“德姆,我会成为人质,但你,他们或许不会留你活口。”卡森的视线瞥向笼子里的行刑官,看到了他的表情突然被恐惧淹没,嘴唇发颤,好似突然掉进冰水的溺水者。
“不,不!我还有价值,您的一句话就能救我,卡森先生。”德姆竭尽所能摆出可怜的架势,苦苦哀求,“发发慈悲吧。”,就差没有跪下磕几个响头了。
活像一条只会仗势欺人的狗,现在开始呜呜叫了。
“预言中人类的世界将天翻地覆,四十亿人中能活下来的可能不过百分之一,这其中应有你的一份,德姆,人类需要你身上的一些,特点,这也是我欣赏你的原因。”卡森向德姆承诺道,“我会救你,我记得你有一颗金牙?”
“是,是的。”德姆不明所以,但毕竟自己的命在卡森手上,便只能如实回答。
“把它悄悄地拔下来塞到我的手里,瞧。”卡森朝前拱了一下身子,动了动自己被绑住的手指,“小点声,让那几个大头兵看见你的金牙可就不妙了。”
德姆咽了一口口水,他把手指塞进嘴巴里,掰了一下,但纹丝不动,再用力,手指被弄得生疼依旧没有动弹。
“天呐,你想死在这儿吗?!快点。”卡森用背碰了碰笼子,焦急地低声喊道。
德姆继续用力,硬是把那颗嵌在牙龈上的金牙给掰了下来,疼痛刺骨,他颤颤巍巍地捏着那颗沾满血金子塞到了卡森的手里,“您要做何用?”德姆毕恭毕敬小声声问道,听到了这样一句答复。
“你会看到的。”
“长官。”卡森倏地对着站在一边用无线电进行通信的军官吹了一下口哨,满脸轻佻。
那名军官缓步走来,军靴踩的地面嘎吱作响。
紧接着,他猛地抓住卡森后脑勺的头发往笼子上狠狠撞去,砰的一声把那条老鼠给吓了一跳,躲到了一边,笼子上的铁条甚至凹陷了一些。
抓住卡森银金色头发的手苍白而修长,德姆抬头看,这名年轻军官长着一头金黄色的头发,眼瞳赤红,身材高大笔挺,像一把锐气逼人的金色长剑。
金发红瞳的多是拉斯塔恩南方的贵族,以残暴嗜血而闻名天下,历史书上清楚地写着他们祖先在战场上的一件丰功伟绩:把所有俘虏的头给割下来给建成了一栋庙,烧成灰烬来献给嗜血的四方诸神。
“我可是人质,是要被保护的。”卡森像是感受不到疼似的带着慢慢说道,甚至还一副挑衅的神色,“南方的疯狗,你的主子派你来这不是让你搞着玩的,学乖一点。”卡森用半生不熟的拉斯坦恩语对军官说。
“皇帝需要的只是你这张吐出情报的嘴。”军官掏出来一把刀柄金黄且铸有繁杂花纹的匕首,卡森听说过这种刀,是南方人特有的精钢打造,锋锐无比,人体在他面前有如泡沫,随手一划便可削下来一块肉,仅仅是放在卡森的鼻尖便让他感觉寒气刺骨,有如玄冰。
可卡森忽然忍不住似的笑了起来,“皇帝叫的可真是顺嘴。”
卡森看到那军官的手掌突然发力,把刀柄攥的嘎吱作响,但卡森还要乘胜追击,继续道,“我可也想养几条像你这样的好狗,让他们在我身边汪汪叫。”
德姆明白下一秒卡森的脸估计就要被割下来一块肉了。
那老鼠像是也明白了这场面,开始躁动不安,露出尖牙利齿,似在威胁军官不要轻举妄动,它的眼中并非全是兽性,而是隐藏着一些无法言说的感情。
军官把刀尖戳进了卡森的脸皮,一滴血从伤口处挤出。
“你为什么那么急着想死?”
“因为我知道你杀不了我,你可以试试。”
军官很有兴趣地把刀尖捅深了一些,看着卡森那逐渐痛苦的表情,军官也只是像个机器一样继续用劲。
可这时外面似乎传来了别的动静,他便朝外面看去。
“你的价值比你估的还要高些。”最后他把匕首给收起来。
“支援部队来了!”。军官拿出望远镜确认了正在外面交火的是友军部队,“准备撤离,交接防守岗位。”
卡森的那绷紧的肌肉一下子松垂了下去,他满脸流汗地喘着粗气,表情恐慌到了极点,似乎仍心有余悸。
德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德姆,你杀过多少人?”卡森转过头去突然问向笼子里的那个男人,语气平常地如正常对话一般。
“杀人是我的职责。”德姆面露疑惑,同时心生恐慌,他弄不清楚卡森究竟是想干什么
“很多,是吧。”卡森闭上眼睛开始深呼吸,他心里已经没什么负担。
德姆一时无言,眼看屋子里的士兵已经开始有撤离的迹象,如果说要找个处理掉自己的好时机的话那就是紧接着之后了,“您刚才是要做什么?”,他发问,而听到那个回答时,他那天生的,如野兽的警觉便意识到了这最后一件事。
“激烈的情绪波动。”
自己那所谓的价值就在刚才已经被亲手交了出去。
卡森转过头来,表情露出了一丝夹杂着惋惜与哀叹的笑意,“可以增幅魔力。”
卡森忽然朝着窗口处的几个士兵用惊慌错乱的拉斯坦恩语大声喊出一句话。
“枪,笼子里的人藏着把枪,救命!!!”
为了躲避火力,卡森猛地趴在了地上,下一秒子弹便从他的上方飞掠而过,而后便是肉体被撕裂沉闷声响,以及德姆那一声哀嚎。
德姆没有听懂卡森的话,只看到了几名站在窗口的士兵朝这里惊慌失措地举起了枪,看到了喷发而出的枪火。
尚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几发冲锋枪子弹便击中了他的胸膛,把心脏气管纷纷撕裂,肺部在纷飞的弹雨下破成烂布,巨大的冲击力将德姆的身体打在了笼子上,血洒了一地,他那瞪大的眼睛在最后一刻还疑惑不解地看着卡森。
很快,那头饥饿无比的老鼠开始饕餮血肉盛宴,一口咬在了德姆的脖子上,吮吸起鲜血来。
“怎么回事?”那个军官厉声问开枪的几个士兵,没注意到卡森的嘴此时正念念有词地蠕动着。
“Light Star Down Black Blossom。 ”仅仅是几个互不关联的单词。
但是这绝非简单的词汇。
千年之前术式研究者便总结出来了【意向引导词】,借着这些特定词汇在语言学深处所对应的心理暗示加之精神的高度集中便可以在短时间内快速引导【诱导体】的流动与震动方式来实现术式构造。
一个人死亡时所释放到大气中的魔力足以熔断一个锁,而德姆是卡森手上仅剩下的祭品,那颗亮闪闪的金牙也不过是为了当做封装构造术式的容器。
Blossom。
魔法早已沦为虚无缥缈的传说,以至于当那名军官亲眼看到泛着莹辉的法阵被旋出时,他下意识地认为那只能是神迹,绝非出自人手。繁杂,重叠,旋转的几何图形所组成的【魔力诱导路径】在进行着精密的计算来开始分析现实,拟合现实,好似模仿着电子绕旋原子核轨道的图示。
通过意识来干涉空气中的魔力,进而通过魔力来干涉现实,卡森信奉的是【安莱学派】的銙体理论,魔力与现实同构,魔力更高一层,二者可以互相影响,而灵魂所衍生出的【诱导体】便是构筑二者之间联系的桥梁。
从卡森的手掌中传来的琴弦崩断的锐音,那是把诱导体封装在金属中所引起晶体结构的剧烈震颤。
只见卡森的手指把那颗金牙弹飞到半空中正好打中了那枚铁锁,一道橙黄电弧突然飞掠而起,火花四溅飞射,爆炸声中,那钢铁瞬间断裂,烧红的断面闪耀无比,铁笼轰然坠下,烟尘四起,喧嚣的空气中弥漫起臭氧的异味。
“跑出去,伊利!!”卡森对着笼子里大喊。
伊利仿佛能听得懂他的话语,立即便不再吞咬血肉而是从笼罩着的烟雾里一冲而出。
有些士兵尚能摆脱目睹了神迹的惊奇而举起枪来,但是此时那头老鼠已从窗口一跃而下,恍如黑色闪电,轻灵地跃到残破的墙面,以飞翔之姿跳到屋顶,把追逐而至的子弹甩在了身后,随后消失在了士兵的眼中。
看到这些站在窗口的士兵那呆然的表情,卡森像是喝醉了酒似的大笑道:
“跑远点,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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