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有一个朋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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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你。真的，没闹。”

大姜宇很真诚的盯着她。他倒是坦坦荡荡毫不避讳，大方的要追苏一渺，班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周围人开始起哄讪笑，苏一渺一开始不同意又怎样？

这个认为从小到大只有自己喜欢别人的份儿的女孩儿，这个觉得自己又丑又胖还黑的女孩儿，这个处在萌芽时懵懂期不知道如何处理自己小心思的女孩儿。

“我真的不喜欢你。我，有喜欢的人了……可能吧”苏一渺在纸条上一笔一划的写。

“可能吧”心里默念着正想写出来，然后一怔又把这三个字从笔尖删去。她纠结这三个字是不是会给大姜宇希望，她也没忘那晚她好似被人扒去一层衣服的羞愤。

那晚之后苏一渺确实对那个男生心里产生了变化，但她弄不清那是什么情绪。可能不再喜欢他，但抵不住还有好感。

啧。

“你可不可以尝试着喜欢我？”

“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是他吗？是他吗？还是他？大姜宇列了班里几个风头比较大的男生，不可避免的或是歪打正着的，里面有那个男生。

“我去找他决斗。”

苏一渺听到那个名字心里有点发慌，在心里默念：“拜托别说了，也别什么决不决斗的。怎么这么逗呢？还决斗呢人家根本不喜欢我……”

“不是，你说的都不是，别瞎猜了。”

“那你说有喜欢的人了。到底谁啊？至少让我知道吧。”

“没有谁。”

“让我看看我哪点不如他。是谁啊？”

……

“你很讨厌我吗？”

“……谈不上讨厌。”苏一渺在他一连串儿的追问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头不知道该往哪儿摆，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那你试着跟我多说说话，说不定就喜欢了呢？”大姜宇显然不死心。

苏一渺不知道那时他心里到底有多真诚——如果在情窦初开懵懂时期费尽心思去追自己的喜欢人可以称作真诚的话，有多不甘心想比过苏一渺所谓喜欢的那个，他甚至都不知道是谁的那个男生。

班里人跟苏一渺串桌儿说话玩游戏跳皮筋的时候开始有意无意的说起大姜宇。和他一个宿舍的男生白天吃饭的时候跟苏一渺开玩笑：“昨天我半夜醒了要去厕所，听见姜宇在说梦话，你猜他说啥？”

“啊？”苏一渺看着旁边几个开始勾着一丝不怀好意口吻的男生，“我怎么知道他说什么梦话啊。”

“大姜宇他做梦喊你名字，还喊了好几遍！好像还流口水了！”这话一出旁边一溜在楼梯和走廊吃饭的人都朝她看过来。附带着八卦的笑。

苏一渺顿时脸泛红不知道该怎么办，“能不能别瞎说啊”端了自己饭缸儿要往教室里藏。一转身却对上了大姜宇循着嬉笑声隔着窗户玻璃投来的目光，随即收到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你们在外边说什么呢这么好玩？”姜宇看着半低下头走进来的苏一渺。“……没说什么，他们刚讲笑话来着。”

“啊。别听他们瞎说，他们几个经常整我，想让我出丑……”大姜宇顿了一下，“他们都知道我喜欢你。他们的话不用当真，就开玩笑的，开玩笑。”

苏一渺抬眼看着他愣了愣，然后走回来自己座位，“嗯，就是开玩笑的，瞎说的。”她抚慰自己染上一层红的脸和刚才慌乱跳动的心。

自卑的人听到平常几句夸奖都会翻来覆去地想是不是嘲讽，更何况是这种在心里倒腾好几遍也不敢说破的事，“哎，他喜欢你”“哎他说梦话喊你名儿了，好几遍呢”……

大姜宇那会儿透过玻璃一看他几个好兄弟不正经的眼神就知道他们肯定说什么了惹得苏一渺躲回座位去，“别听他们瞎说”他安抚自己眼前这个无措的人，他的女朋友——就算苏一渺还没答应他，还不忘了顺便再次表明自己心意“我喜欢你。班里人都知道了。”

回到宿舍跟自己好兄弟掰扯：“你们能不能不拿我跟苏一渺开玩笑啊。”“咋了？咋还不乐意了，是谁跟我们说喜欢苏一渺？是谁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撮合他想跟苏一渺好？”

“啧，”大姜宇瞥他们一眼，“是，是我跟你说的，也确实喜欢她。我意思是你们说我没事儿，别跟苏一渺瞎说啊，人一小女生多不好意思啊。”

“呦呦呦，行，懂了，那我们不是想帮你嘛？”“得，我谢谢您啊，赶紧洗洗睡吧。”姜宇爬上了床，留那几个人在一旁酸不溜浗地啧啧。

苏一渺跟班里女生都关系蛮好的，更不用说一个宿舍的。一天晚上放了学，大家正兴高采烈的聊着天儿，赵丹就问她去不去厕所。学生厕所在教学楼那个院子里，男生宿舍在那边，女生宿舍在这边。

“嗯……不是很想去。”

“哎呀，跟我一起去吧，路上还能说说话，走嘛。”

“啊……行吧，走。”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缘由的，苏一渺觉得赵丹要拉她一起去并不简单，总觉得有什么事要等着她。但是说不上来，有点怪怪的。

这种直觉持续了一两秒，就一瞬间的事儿，苏一渺没去细想，也没什么好想的。就是一起去个厕所呗。

边走边说话，跨过圆形石框门走几米，再拐个弯儿再直走几米就到了。刚转过来一个身影从车棚闪了出来，跟交警似挥挥两个胳膊拦住了她俩。

苏一渺被惊得脑子空白几大块儿，脚迈着碎步往后撤了两下。大姜宇？！他在这儿干嘛？他拦住我俩干嘛？

扭头看看赵丹，苏一渺心里突然自己大呼一声“不妙！”转身拔腿就跑，余光里瞥到大姜宇接下来即将进行的动作，“！他，想要单膝下跪！？手里还拿着东西？！花？！”

她和赵丹走出去的距离并不远，确切来说学校并不大，更何况她们刚下宿舍楼刚转了个弯。扭头就跑的一路上，苏一渺觉得周围一切都不存在了，什么都被摒弃在她感知之外了。

除了脚底下迈实的每一步什么都是黑漆漆一片，除了自己不断加速被无限放大的心跳声什么也听不到，两只耳朵像被蒙了一层透明却又厚重的膜。

怦怦，怦怦。上了膛开着枪。

咚咚，咚咚。拿着槌打着鼓。

以自己都没敢想的速度跑回宿舍一屁股坐在大通铺上。“一渺你怎么啦，怎么突然脸色就不好了很多啊？诶赵丹呢？”

“啊？啊……没事儿，她在后面呢。”苏一渺被墨瑢（之前插班很漂亮的那个女生）从毫不规律的心跳里叫回来，克制的喘着气怕被发现，心还是惊的，神经突突地跳，温度在身上这一块儿那一块儿来回窜。

赵丹回来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啊，而且一丁点儿也不跟我说”苏一渺想到余光里将要单腿向她示好、复制求婚模样来正式表白的姜宇，觉得这跟晚上半路被人劫走一样的可怕。

手上捧着花，单膝为你跪下，向电视剧里那样，却不是求婚也不是订婚，只是表白，为了说“我喜欢你”。在大人看来是玩笑、是胡闹、是不可理喻、是不务正业，更是不堪造就。

可小朋友是不在乎这些的，小朋友甚至根本都没有这个意识。

一生太长了。你还会遇到很多更值得你喜欢的人。

在你十岁出头你以为就是她了，你好喜欢好喜欢她，好想跟她好。你现在就献出第一次单膝，长大后回想起来会后悔吧，会觉得很傻她很不配吧。

“哎呀，他不让我跟你说啊，他说要给你个惊喜。你跑那么快干嘛啊？”

……苏一渺张张嘴不知道能说什么。

“大姜宇真的挺喜欢你的，你都没看到他想要干嘛，想想就浪漫。”

浪漫？苏一渺不知道这是幼稚是天真还是浪漫。

“他们都知道我喜欢你”窝进被子里，这句话在耳朵边儿上响。苏一渺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来拒绝他，自己哪儿值得他喜欢了？他喜欢自己什么了？

像自己这个样子还有人喜欢，是不是应该心怀感动与感激立马答应，根本没有说“我对你没那种喜欢”的资格？

是不是拒绝了会让别人就算不大声说出来，也在心里默嘲她“不识抬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