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刷圈时忽而有龙灯乍现,霎时唤起了相关回忆片段。
自有记忆以来,我便从没有完整的看完过舞龙灯进程。也就谈不上熟悉了解整个龙灯的行进路线,制作工艺了。
初次见到龙灯是在外公家。过年饭桌处不远的角落中横卧这一截龙身,惊鸿一瞥之下欣喜异常。木板为底,上有固定蜡烛,外有纸质拱形的灯笼包裹,饰以片片龙鳞。只是一年闲置下来,披着一层灰尘,显得有些破落。我忍不住想上前抚摸,却被长辈训斥吃饭期间别乱动,只能作罢。饭后孩童心性,总是会被新鲜事物所吸引,提着把玩具枪出门扫鬼子去了。
隔几日,拜完年后的一天夜里,忽闻敲锣打鼓声飘渺而至,耳畔传来伙伴的惊呼声“龙灯来啦!”便急急忙忙丢下宝贝武器跟上前去瞻仰舞龙灯的盛事。
首先是几个引灯者,左肩处斜刺里探出一截竹竿,竿上挂着盏灯笼。手里拿着枚锣,每隔一段时间便敲一下。我曾试图破解他敲锣的时间规律,心中从1开始默数,数到20多的时候一声巨响在鼓膜乍起,脑中一片空白,也不知刚才的数到哪了,于是摇头晃脑又从1开始掰起手指头数起。还没待我总结出实质性的规律,大部队就已迎面走来了,片片烟花飞舞绽放,团团烟雾笼罩夜空,阵阵锣响回荡四周,在一阵呛鼻的气味中,巨大的龙首满含威严的注视着我,一时间天地忽然静谧下来,视线中火焰隐灭,烟雾褪去神秘的面纱,耳中混杂的敲锣打鼓声逐渐远去,整个世界中仅剩我与龙首的四目相对。龙本身是中华文化中祥瑞的象征。云从龙,风从虎。在天地间恣意遨游。而此时被束缚在灯架上,纸糊的外表未免有些呆萌的感觉。这种不伦不类之感在此时的注视中全然消失不见。我只感到永恒,肃穆,威严,神圣,不容侵犯。于是破解规律的冲动便一下子被我抛诸脑后,不禁感叹自己果然不是研究数字规律的料。此时炫目的光华瞬间把我拉回到现实生活中,烟幕重新包裹大地,锣鼓声混杂着人们的呼唤惊叹。
直到烟雾渐渐散去,我才得以窥见它的全貌。两只巨大的眼珠嵌在龙首,头上顶着两只鹿茸,鳄鱼状的嘴部下垂下缕缕胡须。由于前部身躯过于庞大,需要三个人合抬。身后蜿蜒出一长排龙身,一节节串联拼接在一起,浑身上下冒着红光,在黑夜里霸占了你的视线。行进间,头上鹿茸颤抖不已,直叫人担心下一秒会脱胶落下,到得那时可是一大笑柄。然而它却依然稳稳当当的悬于顶部,令人称奇。龙首前有龙珠一颗,抬首者左右晃动间,游龙戏珠的场景便栩栩如生了。
待得抬至场地开阔处,也会上演一出神龙摆尾的戏码。龙首为中心,呈旋涡状盘旋在一起,自首部向尾部逐渐蔓延开,力量与幅度逐步扩大提升,至尾部时速度已然极快,使人有灯带着人摆动而非人操控着灯之感。时常有人被甩得摔倒在地,有时摆尾时力度过大,龙身自中部断裂开来,一分为二。
当是夜,我随着龙灯部队行出两个村,终于筋疲力竭独自回程。
少时课堂师言散文形散神不散,我颇以为然,却每每把握不住文章的脉络。此类文章往往讲究话不说透,留下些余白令人回想。然而胸中有丘壑者自是脑中各种事物联想不断,由风雨变幻联想到自然现象,由自然现象联想到社会现象,再由社会现象联想到家国天下个人抱负,格局便在不断的联想中扩大至令人赞叹的地步。然如我辈碌碌无为者只得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好似隐约有朦胧的灵光乍现,却始终蒙着神秘面纱,云雾缭绕,终于在深山中迷失了方向。
幼时曾写过一篇以龙灯为题的作文。当时正值四年级,寒假作业中即有要求写作的内容。当时文笔稚嫩不堪,少不更事,绞尽脑汁才勉强凑足了字数。作文本中别字与错字齐飞,圈画共涂改一色。
对于作文一事,那是半窍也不通的。如何排版布局,如何修辞引用,如何遣词造句,如何升华主旨,统统不曾考虑。每逢周末必有作文,望着“最难忘的一件事”,不免少年老成故作深沉地发出无奈的叹气:简单的学生生涯很难拼凑出那么多非同寻常的经历。
哪怕时至今日,年龄虽渐长,文笔却也未必有多大的长进。随心所欲,兴之所致,提笔即来。不拘泥于表达形式,乍一看颇有大家风范,实则内蕴不深,灵气皆无。但平日间啃过的书,扫过的文章,哪怕是左眼进右眼出,也会在脑海中留下点不同的痕迹。所以也就鼓起勇气提笔重作一篇龙灯,算是了却少时的遗憾,仅供自娱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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