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酒

父亲的酒

晚饭之后，我从小面馆走出来，清风凉习习的打过来，感觉深圳每年的雨季该到了。

我给妈妈打了个电话，随便唠些家常，得知爸爸今天吃酒席又喝醉了。喝醉了又不愿乖乖睡觉跑出去爱唠叨，不幸的是还没唠叨完就醉倒下了！好在有人陪他唠叨，他们打电话叫妈妈过来，几个人把他抬进车上送了回来。

这些年我不在家，所以不知道他的酒品竟差到这样，记得小时候并不是这样的。小时候见他爱给人杀猪，每逢节日或喜丧事总有人请他，因为村里会这个手艺的人只有两个，其中就有他。杀完猪难免会被人挽留做客吃饭，喝酒自然是常有的事儿。妈妈担心他，知道自己去拉自己男人回家不太好看，会扫了它们喝酒的雅兴，便让小孩子去叫，小孩子去叫不至于会被人那么说，但小孩子去了，明白人一眼都能看出事是什么了。于是我生平的第一次醉酒，就在五岁那年诞生了。

冬天的一个晚上，我一小孩子根本不懂什么叫去叫人，仅仅是听从妈妈的吩咐，“叫你爸爸回来，别让他喝多了”。我似乎懂又似乎不懂的跑出去了，反正是叫爸爸回家。我一路又蹦又跳的跑过去，在人家门外大声喊了几下，“红国哥，我爸在你那儿吗”，他们说在，我才推门进去，“在这儿喝酒呢！”。我推门看见四个大人围在一个桌子坐着，不远处另一个大桌子摆着两衫猪肉，猪头闭着眼睛被丢在黑皮桶里。几个人夹着桌子上的热菜，熙攘着“五魁首啊，六六六啊，一个，五”，反正这些话但现在我都还没明白，他们是在喊行酒令。一通熙攘之后冷静下来，一个年轻男人输了，“喝”，其他人喊着。这时候要是一个小朋友突然冒出来一句，“爸，我妈叫你回家类”，还会怎样？于是我被其他人搪塞着“一会儿就回去了，让你妈别担心”。“来来威震坐，吃点东西”我被嫂子拉起袖口，她一边拉一边找凳子。“我妈叫你回家”，我稚嫩的声音又喊了一下，因为人多，所以我略微有点羞涩，声音也弱了很多，但还是被她们听到了。“来来来，替你爸喝了这杯就回家”。他们有点骗我，又略有点玩笑的话。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喝酒，就是这样开始的。喝了半碗，我当像和凉水一样咕嘟咕嘟喝完了，尽管察觉味道跟凉水有些不同，但小孩子的我根本不懂这些，喝完之后，还被人夸“海量”，我不知啥意思也跟着觉得自豪，因为我被夸了。

爸爸答应回家，让我先走，我便先走了。出门的时候并没有感觉什么异样。可喝了这么多酒，不醉也八九不离十，出门左拐不到一百米我就被放倒下了。我清晰的记得我晕乎乎的躺在屋后的草地上，天上好多星星，我安静的躺在哪儿，也不知什么时候我隐约趴在妈妈的背上，再然后那天晚上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很多年后我跟妈妈提起这件事，她总提醒我“以后少喝酒”。

这么多年，他依旧会在人家办事儿时候给人帮忙，依旧会被人招待，酒自然是少不了的。我也鲜有听到他喝醉。但家里的酒是常备不断的。

我很少回家，初高中在县城读书，大学在异地，工作了又遥遥千里之外。我很少再见到他喝酒，也只有过年才会陪他喝两杯。

妈妈告诉我他酩酊大醉，已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我在千里之外遥想他现在的样子，这些年，他老了好多。

2017年3月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