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版白鹿原和书版白鹿原相比,到底缺了什么。
对剧版白鹿原的赞赏不必再提,豆瓣已将其奉为经典之作,白鹿原从剧的完成度、人物的塑造力、故事结构的完整性和衔接性来说,足以是小说改编成电视剧的一座里程碑。但从与书的契合度、书的思想性、与作家陈忠实写作初衷的匹配度来说,剧版白鹿原,火候欠当。
我至今仍记得初看白鹿原时扉页的一句话: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陈忠实用巴尔扎克的一句话对这本书做了最精炼的概括:民族史和诡秘。
在民族性这方面,书版白鹿原通过“白嘉轩”、“鹿三”、“朱先生”等人物的刻画,从精神本源上审度中国现代革命史的代价,并进而确立了一种慎独隐忍的儒家精神和自由超迈的道德风范为价值核心的‘救世正己’的生存思想。尽管有评论家对“朱先生”这一形象的完美性加以诟病,陈忠实依然坚守这一立场,因为某种程度上,朱先生是陈老的精神化身和向往。剧版的白鹿原塑造了饱满的白嘉轩,但没有表现出慎独隐忍的儒家精神,更多的是自身思想的局限性显现出来的固己原则和对农村宗族伦理的坚守。
在叙事方面,书版白鹿原展现出的是一个风云动荡的社会变迁史下白鹿原上惨烈宏阔的生存图景,而剧版白鹿原侧重在了个体在历史洪流中的无力感和裹挟感。白嘉轩阻挡不了商品经济对于稳定的农村宗族关系的冲击;阻止不了每一次革命对民众的洗礼;阻挡不了白灵为代表的进步青年对于新思想的追逐。剧版如泼墨山水画,波澜壮阔,千里江山一画之中。英雄浮游于天地间,随波逐流,弄潮于历史之上又倾覆于波涛之下。书版以小见大如重彩油画,窥一人便可见时代。天地如炉,众生皆置火上,竞相砥砺唯求后死。
在诡秘方面,剧版白鹿原为了某些不可描述的原因,删减了大量有关神秘、迷信、性的描写,而这个,才是白鹿原的精魂所在。作为陕军东征的代表人物,不同于贾平凹对于性的赤裸陈述,陈忠实通过性营造了诡谲多变神秘的美学意境,田小娥这一人物的改编,有人认为是剧版改编最成功的地方,我的看法刚好相反。剧版的田小娥这一人物是剧版最大的败笔。
田小娥作为一个陕西女娃,骨子里涌动的是原生的生命力和欲望、是野性和自然的完美结合、是用来冲破固守死板封建纲常的利剑。这种没有原由的生命涌动,恰恰是诡谲多变的神秘所在。她和黑娃的苟合、对鹿子霖撒尿的鄙夷、死后对于全村人的报复,是她不顾宗族礼法的表现,也是她汹涌而旺盛的生命。剧版塑造了一个“我见犹怜”的田小娥,把所有田小娥的“果”都加了一个“因”,和黑娃苟合是因为武举人的变态、和鹿子霖的苟且是因为黑娃、对白嘉轩的仇恨是因为没进祠堂.......剧版田小娥是对“受到压迫才反抗”这句话的生动诠释,而没有书版里生命的勃发和张力。
每一部文学作品的出现回应的都是时代的召唤。书版白鹿原创作于80年代,那是十年文革和改革开放后一个漫长的审美复苏的过程,剧版更多的侧重于历史对于个体的塑造,对于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的坚守,可能也是对当下的时代做一个遥远的回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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