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黄昏静悄悄(散文)

        五一过后，甘肃医学院举行骨伤科教学观摩课，我做为特邀专家，下午小组讨论结束后，谢绝了校友晚上打麻将玩牌之邀。我独自来到学校之南之平凉宝塔公园散步，沿着明城墙缓缓往上。天气渐暗，人声车鸣渐远，园内只有三三俩俩游人，我的身边变得静寂起来。茫茫夜色中，城墙下的东湖公园内，湖水泛着白光，水中倒映着远处大厦上的霓虹灯，院西明代宝塔，平凉的崆峒山依稀可见  这里的黄昏真的静悄悄。我放松，我惬意。

　　我喜欢这种静寂的感觉。记忆中的不少碎片，都与独处有关。

　　我曾经在一个暮春的下午，独自趟在老家还没有发芽的枣树下面，晒着太阳，嚼着辣辣(一种野草根)，身边静悄悄的，偶然几只紫燕飞高飞低，几只小麻雀飞来枣树枝上，一会儿又飞到路边的小丛中，啄食黑的女贞子，发出快乐的鸣叫声。记得那时小学没毕业，是周未。

　　一个秋天的傍晚，放学后的校园静悄悄，我坐在学校东面的共池边，沐浴着阳光，望着共池涌出的泉水，对着泛着涟漪的水池，用二胡拉着瞎子阿炳的《二泉映凡》，不时引来顿足的村民和小孩，听到的是唉息的感叹声。那时我在泾川二中读高中，十四岁，应该是20世记70年代初。

　　我还清晰地记得，月光如水，繁星满天，蛙声片片，那是个夏日的夜晚。我那时已经高中毕业，被抽到公社民兵营参加改土，治河大会战，我做为民兵连文书，住在修筑汭河大坝傍三面环水，犹如孤零小岛的账篷里。收工吃饭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全国新闻联播结束，民兵营广播喇叭歇息，熄灯号吹过后，远近几个村庄就没有人声了。我还是没有睡意，遂坐在修建成后一段河堤上，掏出竹笛，仰头吹一曲京剧《沙家浜》的竹笛前奏。旋律清脆，悠扬，这时候的笛声，可以飘得很远很远  当笛声停止的时候，发现民兵营长就站在我的身后。

　　后来，两个月后，我就成了民兵营的文书，粉碎四人帮后，我成了公社的水利干事，能领上24元的工资，再后来我参加了高考，成了医学院的学生。

　　不知从那年开始，这种静谧，那种心境，便慢慢地远离了我。每天在城市的喧嚣中，在无处不在的广告包围中，在没黑没明、无节无假的看病手术中，在年年的继续教育，撰写论文，科枝成果的试验总结中，在无尽的思考，开会，讲话中。今天做散步独行，居然能让我找到了一丝记忆中的感觉。

　　静，是一种心境;静，也是一种智慧。人就要如无风惊扰的一池清水，就要如夏夜月光下的田野，避开一切声色诱惑，让心境归于平静，听一听天籁之音，多好!

　　记得，今年五一前，我曾回老家泾川一次，一场蒙蒙细雨，让久旱的陇原夹带着一丝凉意。在老家农村，这些场面，始终记忆在脑海：乘日头不高，家家户户开始了给大田里鲜嫩的玉米幼苗增肥。老农领着调皮的孙子，无忧无虑地在田野上驰聘。远处乡间的小路上，不时地出现几位年轻的巧媳妇，提着吃食，拖着幼子，给田里劳动的庄稼汉送去。在田野地头大树的阴凉下，你可以发现，就着苜蓿菜，吃着热馒头，喝着小米粥的庄稼汉无比的开心，时不时挑逗着那年幼的孩子。

　　中午，日头正高，没有什么娱乐的村民，不自觉地走向了村口的十字路口。男人们找一块凉快的空地下起了象棋，在这里指挥着他们的帝王将相。女人们则拿着针线活坐在树荫下，聊着她们的家长里短。最开心的要数孩子们，赤脚奔跑在他们的乐土上，时而捉着迷藏，时而玩着弹珠。大路上来来往往的赶集人络绎不绝，女人们则顺口问问今日的行情："今天买的菜贵了几毛，昨天买的如何如何便宜"一时间众说风云，不亦乐乎!

　　看着日过晌午，最先回家的女人们讨论着下午的饭菜。让女人们头痛的是，做好了饭菜，不见一家之主回来吃饭--他们正在棋盘上杀得火热，怎能记得起吃饭?焦急的女人们就多次让孩子去叫，可结果大多无功而返。为此，不少庄稼汉和自己的媳妇争吵，打架，甚至呕气多半个月。

　　下午总是凉爽的，天空中几朵散慢的云彩，拖着无奈的笑脸堵上了太阳，一时间天边出现变化无穷的彩霞。男人们割草，喂牛。女人们挑水，洗锅刷碗。山沟是孩子们的天堂，牵着牛，赶着羊。几个一堆，两个一伙，在山涧溪边捉着蝌蚪，打着水漂。

　　乡间的一天是在一声呼喊中结束的。步履蹒跚的老奶奶，拄着拐杖，挪着小脚。一声声地呼喊着疼爱的小孙子，调皮的小孙子总是在和这位疼爱自己的老人家捉着迷藏

　　夜是静谧的。偶尔的虫鸣或蛐蛐声却划破这般寂寥。我是医生，也许是将近花甲之年，这种田园生活真得很吸引我。由此我还想到，有的时候，人体是否也需要那种静谧的环境?人体是不是也有那天籁之音?我想应该有的。

　　那么如何让我们的治疗，不要搞什么临床路径，单病种，药占比之类的干扰?让我们的治疗也不去干扰那生命体的天籁之音? (该文发表于《江山文学》《泾川生活网》并被《文章屋》精品散文收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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