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山
田羊倌昨早起床,一头栽倒,至今不醒人事。院长通知了他丹麦的儿子。今早又贴着他的耳朵:老田、老田的喊。心想:这次恐怕是过不去了。乡敬老院有二十几位老人,田羊倌去年秋天得了血栓才来的。但他能走。儿子在国外的药,让他恢复的很好。可这刚过完年又不行了。院里朱医生说是旧病复发。还是送县医院吧。只听田羊倌哼哼两声,院长大声问:你要说啥呀?半天才听明白:不去医院。院长说:好。告诉田羊倌:你儿子呀,往回赶呢。
他能听见,呼吸一会儿比一会儿急促。他知道不行了,可得等儿子——。此时,他感觉自己很沉很沉,而眼前却飘着云雾,一会儿出现领儿子放羊,给儿子挤羊奶。儿子说:爹,我要让你过上好儿子。他说:你娘走的早,你要出息人呀,她也就放心了。他又看见许多人在吃饭,那是儿子考上大学,全村吃席三天,他是几辈人的唯一。那场面,荣耀啊。飘忽着,看见了小孙子,黑头发、灰眼珠、长得白白净净——。
田羊倌睁开眼睛,一片寂静。朦胧中不见有人,用尽力气擦干眼角的泪,又闭上了。
田鸿,大学毕业考入哥本哈根大学,读研、读博士留校。发表诸多有影响力的金融方面的论述。娶金发碧眼媳妇。婚后育一男孩。几年前,他把老爹接来了三个月,田羊倌就闹着回国,他觉得还是自己的窝舒服。村里人问:你咋有福不享呢?他说:外国人天天前后园摆弄花,说啥也听不懂,拉不上话呀。憋挺。后来,儿子、媳妇回来了,全村像看动物一样,拿核桃的、大枣的、腊肉的,屋里屋外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人。田羊倌放了一辈子羊,此刻像在梦里,荣耀啊。
院长:“田鹏,你到哪里了?”“我到重庆了。”“可这边雾大,不知啥时再飞呢。”“那咋办呢?”院长说:“我怕他等不到你呀。”
第二天上午,田鸿背着行囊,依冠不正地匆匆进来,看见田羊倌身上盖着白布,躺在木板上,百感交集,泪水夺眶而出,“爹呀。”便一头磕了下去。
二零一九年二月十二日 山石
2019-02-12 2019-02-122019-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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