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乾推开小区生锈的铁门,西门他不几乎没走过。
转过3个,也许是4个路口,路也不是熟悉的路。
天上毫无征兆地飘雨,越来越大,啪嗒啪嗒的雨点打在他的头发、肩头,polo衫黏糊糊地贴在他的胸口和肚子上。郑乾无法相信,今天早上,经过一夜的冷战之后,莉莉脸色苍白看着窗外,冷冷地说“我们离婚吧!”,像命令,也像通牒,狠狠凿在郑乾胸口,“嗯”,他愣了一下然后抓起背包,走出屋门,他几乎不能呼吸,又想扯开膀子狂奔。
就这么结束了吗?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一丝丝的愤怒、怨恨、悲伤和痛苦,如果她大哭一场也好,甚至打他,踢他都行?郑乾一路想着,为什么她就这么冷冷地说,一如早上忽然而至的大雨一样冷。
进到公司,郑乾才发现自己已经浑身湿透了,他的头发全部贴敷在脑袋上,让他的额头显得更加宽大。
我还爱她吗?我昨天实在气昏了,她不应该当着面对我妈说做的饭咸了?她应该知道老妈感冒了,味觉不好,咸就咸点,多吃点馒头,多喝口粥,就将就过去了。老妈一把年纪还要帮着看孙子,就不能体量一下?没人能说老妈,一个字都不行,天王老子都不行!一点都不懂事!
但,她其他方面都是好的啊?身上的polo衫是她买的,她做得蒜香排骨是天下最好吃的排骨,她还给她按头在他偏头疼的时候......就是唯独一点,就这一点,她触碰了我的底线!我推了她,我实在是昏了头了,我从来没有跟她动过手,之前就连吵嘴也不多。对,我们是模范的夫妻。而昨天,我确实做的不对,我真不该推她!
郑乾狠劲打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火辣辣地。我还爱她吗?不知道.....
她还说我是,妈宝男,我不是!
郑乾喉咙干涩得厉害,他拿起杯子去接水,那只小巧的不锈钢杯子泛着古铜色的光,黑色的塑料把手上满是划痕,这个杯子是莉莉送给他的。
那时他们才刚认识,刚毕业的郑乾去第一家公司报道,他没有提前准备杯子,莉莉从背包里拿出一只旧旧的不锈钢杯给郑乾,“这是我的,你先用着吧,不嫌弃的话。”
“当然,不”,郑乾嘿嘿地笑,十年前的画面依然历历在目。
十年了,我和莉莉都已经十年了,那只杯子就这样攥在郑乾手里,不锈钢的外表透露着它怀抱着的水的暖意。
她说得也许只是气话,女人都是不理智的。买点礼物就可以了,买个包,或者项链,海蓝之谜是她一直想要的。女人见到这些东西都会开心起来的,开心就能把生气抵消掉。
郑乾走得轻快了一些,手里的杯子在有节奏的震颤。
但是,她的样子实在吓人,她的脸色那么白?之前可都是红扑扑的笑脸,都不用打腮红的。她的嘴唇没有血色,他记得那双水嫩的震荡着波纹的嘴唇。她没有看自己,他最喜欢的那双水盈盈的眼睛,似乎永远噙着一汪清泉。她认真了吗?
郑乾呛了一口水,咳嗽憋得他脸通红有很快地没了血色。
如果是真的,怎么办?我还接受不了,有太多的事情,我没离过婚,从来也没想过这件事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们不是说过要白头偕老的吗?对,只是如果,只是如果,如果真得离婚了。那就净身出户吧,那台本田车留给她,她上下班远。花园小区的房子给她,房贷我继续还。北边的小房子留给我,我自己有个住的地就行。对,这样应该没什么关系。
吃饭是个问题!方便面,多屯点方便面,还有火腿肠,品种这么多,换着花样吃,没关系。方便面没有营养,还有维生素片,走得时候,我拿几盒,每盒240片,一天吃3片,也够吃大半年的,没事。
还有孩子,孩子是个大问题。他才10岁啊,我可不能让他失去爸爸,争取下监护权,应该大概率争取不到。争取不到,那就每周都来看看他,我给他说,我去北京,去上海赚大钱了。每周我陪他做功课,辅导班我来接送,虽然平时都是莉莉辅导,但是我怎么也是大学毕业,辅导功课应该没问题。我得陪他到18岁,还有8年,也很快。
婚姻也就那么一回事,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成为崩塌的导火索。一个人过,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
郑乾抱着不锈钢杯子,张童站在他工位前使劲拍了拍桌子。郑乾茫然地看着他,就像看一个透明人,他只发现到张童嘴张了张,声音的传播速度明显小于光速,郑乾的周边被一层又一层黏稠地透明介质包裹着,他看得见,也听得到,但是一切都变得慢起来,慢到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磨豆浆的石磨盘,嘎吱嘎吱。
“老板,叫你过去,办公室”
郑乾机械地站起身,向走廊深处走去,他到了那深红色的大门前,伸出去准备敲门的手停在半空,哪个老板?张总?还是王总?他思索半天才敲门进去。
“A项目预算还有多少?”
“没问题,到7月底能够按照进度交付”郑乾挤着笑脸。
“我问的是预算!”张总放下签字笔看着郑乾,提高了些音量。
“预算,我核对过了,没有问题,小张发出来!”预算两个字的发音在郑乾脑袋里嗡嗡作响。
“小郑,你脸色不对啊,让小张过来一趟吧”
“噢”
郑乾坐在椅子上,愣了几分钟,才对小张说去办公室找张总的事。
也许是个梦,我还没醒过来,今晚再跟莉莉好好谈谈,我不是故意推她的,她也太小题大做了,我给她道歉,她会原谅的,就当一切没发生过。
一切会好起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