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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翎接着问他有没有其他同学的消息?他说,有啊有啊,絮絮地告诉她,某某某在哪儿,做什么;谁至今单身,谁结了婚又离了婚……间中还不忘捡起当初的糗事调侃人家几句,口气也和从前一模一样。
“喂,你还是和秦中恺在一起?阿施呢,结婚了没有?”
“我当然还和秦中恺在一起,不然要怎样?至于阿施嘛,如今是叱咤风云的正牌女强人,还在寻寻觅觅。”
“她梦想成真了,真好。怎么还不考虑嫁出去呢?”
“以她的人品条件,要找个人结婚还不容易?但要方若施爱一个人爱到愿意嫁给他,那又另当别论。”
长毛在那头叹气:“你们这些女人的心,比海底针还要难捉摸。你知道吗,我曾经写下过整整两页纸的问题,对自己说,努力把答案找出来吧,如果到最后还是想不通,再去问她。”
年少无忧的岁月,放电影一样重播到眼前来,玉翎嘻嘻笑:“什么问题这么郑重其事?还写了两张纸!古代的还是现代的?中国的还是外国的?发过来,我帮你去问她!”
“都过去了,还问什么呢,”长毛的声音里,有种一言难尽的意兴阑珊。
电光石火之间,玉翎明白了他曾经写下的,大约是哪一方面的问题。她低叫起来:“长毛!不会吧?我们同学四年,你有的是机会,干嘛不对她明说呢?”
“翎子,你糊涂了吧?!同学四年,你见她给过谁机会?我真说了出来,搞不好连朋友都没得做。”
倒也是。不过,玉翎说:“阿施不是那种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撒野的人。她有心理包袱,轻松不起来。”
“我知道,我并没有怪她,”只是到底意难平啊,长毛不愿多说,倚熟卖熟地转了话锋:“你和程雳,后来怎么分手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当年那么多双双对对的,也不止我和他最后分手,有什么奇怪。”
“呃——你和他,还是有些不一样的……”长毛在那头迟疑,显然有顾虑。最后决定说实话,也依然吞吞吐吐:“程雳……他后来……他至今没结婚。”
怎么可能?!沈玉翎大吃一惊。
程雳生性狂放不羁,曾扬言不愿负担一个家庭,这辈子不会投入婚姻。对沈玉翎一见钟情之后改了口,说:“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只为‘香玉’故,二者皆可抛。”几句顺口溜一度传得满校园沸沸扬扬,害得玉翎很尴尬,程雳却颇为得意,以此作为他自己“多才如子建”的明证之一。
“久不久同学聚会,程雳也参加。他还是老样子,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聊起新的旧的‘干妹妹’,满嘴跑火车。不过,他从没听他提起过你。”
心里在乎的,脸上反而不肯露出痕迹,这是程雳。玉翎只觉得心脏被一只大手紧紧揪住,气都喘不上来,半天接不上话。
“翎子!翎子你还在吗?听得到我说话吗?”长毛在那头叫。
玉翎定了定神,干脆推说信号不好,刚才没听见他说什么,顺势岔开去,问他眼下的工作怎样,孩子多大,学习成绩如何,等等。
聊到长毛要出门去上班了,电话挂断,玉翎还呆愣愣地反应不过来。
中恺见她这副样子,便问她怎么了,她讷讷地回答:“长毛,我们大学的同班同学,在网上找到我。”
“如今这互联网真是无远弗届。大学时代的感情是不同的,老同学能联系上不容易。你有没有告诉他阿施也在这里?”
“有啊。他对阿施,居然很有些意思,至今难以释怀,我们当时一点儿都不知道!唉,这世界上的感情,好像总是你欠着某个人的债,而那个人又欠着另一个人的债。”她看着他,沉默半晌,才告诉他:“长毛还说,程雳至今单身。”
“哦?”中恺认真看进她的眼睛里去。“觉得对不起他了?”
“那……倒不至于,”玉翎嗫嚅。“也算是老朋友了,我希望他像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该结婚的时候结婚,该有孩子的时候有孩子,平稳而安定。”
“各人对生活的理解和要求不一样。你觉得最好的是平稳安定,他不一定也这么想,”中恺站起身来,拍拍她的肩膀。“不早了,别多想,收拾收拾睡吧。”
可沈玉翎怎么可能睡得着?长毛传来信息量实在太大,一块块零零碎碎地堵在胸口,很想有个人再和她说点儿什么,然而——中恺的作息时间是很有规律的,几乎从来不因任何偶发状况而改变。他也知道玉翎需要一点时间消化这通电话带来的冲击,想了想,又劝她两句:“我们的才智有限,这一生为自己作过的那些决定,往往不见得能把方方面面都顾全。不过,至少在决定的当时,我们选择了自己认为最合适的。”
“嗯,我知道,”玉翎点点头,垂下了眼睛。中恺的话也不是没道理,可说来说去就是搔不到痒处。
次日早上中恺那边床头柜上的闹钟响起,玉翎也已经醒了,只是闭着眼睛不动。躺在床上,听着他起来漱洗,听着他在楼下吃早餐,听着他打开车库门开车去上班……一直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才翻身坐起来,拨通了方若施办公室的电话:“喂,去看邮件,我昨天晚上转给你的!”
“你又弄什么玄虚?”阿施问道,电话那头同时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
玉翎拉过一个大靠枕来,舒舒服服地半躺着,等待阿施惊喜交集的“啊呀!”一声低呼如意料之中地传来。
玉翎嘻嘻笑,没接话,只听阿施接着说:“那张配图下面的一行字,一般人根本不会注意。长毛也真够意思,居然顺藤摸瓜找到你。”
玉翎这才从容不迫地开始汇报:“我昨晚和他通过电话了。你知道吗?他说,班长和团支书离婚了,大佬、婉儿、鬼子、老雕他们几个后来都读了研究生,现在全在大学里教书。还有,楚楚嫁到新西兰去了,阿珍和小回回一个当编辑,一个当记者,阿珍也离了婚。哦,慧美最厉害,在她家乡做到市委宣传部秘书长。”
“别人还则罢了,老雕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居然为人师表?”
“人家后来读了博士,现在是学科带头人了,专攻《诗经》《楚辞》。”
“嘿嘿,士别三日,果然非吴下阿蒙了。哎,楚楚怎么嫁到新西兰去了?她和那个数学系的男生不是毕业没多久就结婚了的吗?”
“离了呗,这有什么稀奇的!班长和团支书当初怎么天翻地覆来着,还不是也离了?据说结婚也不到三年。”
“慧美怎么会走上红路?我们班就数她最落后,”阿施咯咯笑起来。“又不积极参加集体活动,又不主动帮助同学,整个一个只专不红的落后分子啊!”
“婉儿以前还梦想当空姐满天飞呢,现在不也老老实实地在中学教书!你也一样啊。他们肯定也料不到你会改行,还改到钱眼里去,跨度那么大!”
“生活和我们当初的设想出入太大。”那些老同学们的音容笑貌,在阿施脑海里一一闪现,她想了想又问:“咦,常缣呢?她现在做什么?”
“对啊,我怎么把她给忘了?长毛也没提。常缣不是我们班的,也许他不大清楚?”
“拉倒吧!我们年级总共就那么百十个人,大名鼎鼎的白牡丹‘梨花雪’,男生当中肯定有人一路追踪的,”阿施劲头十足,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亢奋。“我来给长毛发个email,直接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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