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街角有两家店,一家饭店,老板姓范;一家钟表店,老板姓钟,当地人编了个顺口溜,吃饭找老范,修表找老钟。
虽然饭店是一年前才开张,但因为有招牌菜,所以生意火得很,而隔壁的钟表店却日渐式微,上门修表的人很少。
范老板的生意日渐红火,他想扩大经营,就想把老钟的房子盘下来,他拿了一瓶酒,带着招牌菜来看老钟。
“老哥,挺休闲啊!”范老板大喇喇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把酒和菜放在桌子上。
“来都来了,带什么菜呀?”老钟一瘸一拐地走向老范。
“老哥,咱俩邻居一年了,也没看过老哥,失礼了,所以来登门赔罪。”老范眼睛扫了一下店里,店里虽然设施陈旧,但很整洁,墙上挂的钟这时指向十点十分,老范有点糊涂了,现在到底几点?他看一下自己的手机,再对照一下自己的手表,中午十二点!
“老哥,你这钟表匠当得不合格呀,自己的钟都校不准!”
老钟微微一笑并不解释。
老范看老钟不理他这个话茬,干脆直接入主题:“老哥,我是个直爽的人,你每月能挣多少钱?”
“你问这个干吗?”老钟不解。
“你呀,每月挣的钱不能超过这个数。”老范伸出两个手指头。
“我一年给你六万元钱,你把房子租给我,当房东,每天吃香喝辣的多美!”
“不,不不!”老钟一着急脖子的筋抻老长。
“老哥,你的脑袋锈到了?”老范指着老钟的脑袋。
“我不租!”老钟急红了眼。
“死脑筋!”老范气得拿着酒瓶摔门而去。
自此,老范和老钟就成了陌路人,每当有人要上老钟的店铺修表,老范就会悄悄把人拉到一边:“你上他家修表?你看他自己家的钟都不准,老在十点十分!”
尽管生意在老范的搅局下日益惨淡,但老钟仍像一株老枯树那样默默地坚守,没事的时候他就搬着板凳坐在门口,痴痴地遥望远方。
老范生意忙得热火朝天,弄得大家很疲累。一天夜里伙计忙得忘记关电源,电线着火了,瞬间厨房烧成火海,厨房的隔壁就是老钟的钟表店,着火了的惊叫声此起彼伏,老钟第一件事是提着瘸腿站在凳子上去把挂在墙上的钟表藏在怀里。
火被扑灭了,老范站在老钟烧得漆黑的断壁残垣前惭愧不已,可老钟却平静异常:“谁都不是故意的,天灾人祸都是难免。”他掏出怀里的钟表,仔细看了看,又用袖子拂去灰尘,这时老范看见在表面上刻了一个小太阳,像孩子的手笔。
老钟的老年机响了,他接电话:“什么在四川?好的,我这就去。”
他放下电话,声音有点颤抖:“老范,房子修好你就用吧,我不要租金,只要你替我看着就行,但你要答应我一条,屋里的布置和原来一样,钟表还要挂在原先的位置,它永远指向十点十分!”
老范小心翼翼地接过钟表:“老哥,都是我对不起你,你一句重话都不说我,我真想找地缝钻进去!对了,你要去哪?”
“我去找我的儿子小元宝!”老钟点了一根旱烟,吐了一口烟圈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
老钟和妻子青梅竹马,她不嫌弃他小儿麻痹,毅然嫁给了他,婚后生下儿子小元宝,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在小元宝六岁的一天,妻子上街买菜,小元宝放在家里由老钟照看,顾客来修表,小元宝淘气,在一只新进的钟表上刻上了一个太阳。老钟一见怒火中烧,一巴掌拍在小元宝的脸上,小元宝呆住了,拿在手中的钟表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他见势不妙,拔脚就跑,老钟腿脚不好如何追得上?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儿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妻子回来了,夫妻两人铺天盖地地找,最后报警仍无音讯。夫妻两人一合计,锁上门背着行李带着小元宝的照片天南海北地寻。两年过去了,毫无消息,而妻子却在寻找儿子的路上病倒了,老钟暂时收起寻儿子的心,把妻子送到当地的医院。
在雪白的床单映衬下,妻子的脸色显得晦暗无比,老钟心疼地握住妻子瘦骨嶙峋的手,妻子用微弱的声音说:“老钟,我们结婚十年,粗茶淡饭的日子有小元宝也高兴。小元宝丢了,我的心就死了,你一定找到小元宝,要不我死不瞑目。”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老钟看,老钟噙着泪拼命点头,妻子手一松,头一歪撒手人寰。
老钟握着妻子的手久久不愿放下,寻子的路上本来两个人,儿子没找到,妻子却把命送了!老钟仿佛跌到一个深渊里,四周黑洞洞的只剩自己,那一刻他真想随妻子去了,但想起妻子的嘱托,他擦干眼泪又挺起腰板,对着妻子暗暗发誓,今生一定要把元宝找回来!
他送妻子骨灰回家安葬时,心想如果老这么找也不是办法,万一自己不在家,儿子回家扑空咋办?自此,老钟在宝贝回家的网站登了记,并把钟表店布置得和以前一模一样,那导火线的钟,永远停留在那一刻:十点十分,就是那一刻他给了儿子一巴掌,把自己的儿子打得无影无踪。
老钟平静地说着一切,好像别人的故事。老范听得泪眼婆娑,拿着纸巾擦鼻子。老钟接着说:“宝贝回家网站给我打电话,说在四川有一个年轻人和我的元宝很像,我要去认亲,希望这次别让我的希望落空了!”
老钟拖着他的瘸腿走了,把看家的活留给老范。老范将老钟的家修好还按照原先布置,但把钟拿到了饭店,钟的指针还是停在十点十分,他又印了很多寻找元宝的启事放在店里。
有的顾客吃完饭看到饭店那永远不走的钟,就好意提醒,老板该修修钟了,老范就会把老钟一家的故事讲给他们听,并把传单放在他们手里拜托帮助寻找。老范的饭店自此被人叫做错点饭店,有很多人慕名而来。
一天,有位年过六旬的老者来饭店吃饭,当他看墙上挂的钟表时,他的表情很奇怪,而看到启事上小元宝的照片,他明显一怔,饭菜上来了没吃几口就匆匆离去。
过了半小时他怒气匆匆地赶回,在饭店大声嚷起来:“你们多坑人,挂了个破钟在这,我看你们的钟赶火车结果误了!我要把这钟砸了!”
老范急忙走上前赔礼道歉,随后讲了老钟一家悲惨的故事,当他讲到老钟的妻子在临终时都嘱咐老钟要找到小元宝时,那老者的皮包不觉落在地上。
“好好的一家三口就剩下他这么一个瘸子,该死的人贩子真是天打雷劈!你要损失我赔你,但别砸钟,那是信物啊!”
老者听了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那老者姓胡,当他风尘仆仆地匆匆赶回家,老伴笑迎上去:“辛苦了,快喝杯茶!”
胡老汉摆手,“不喝,不喝,大壮哪里去了?”
“你糊涂了,大壮上班了!”
胡老汉拍了一下头: ‘’大事不妙,我好像找到大壮的家了!”
老伴一下跌落在椅子上,“怕什么来什么,这些年我就怕大壮的亲爹娘找来。当初你在街上把大壮从人贩子手里解救出来,孩子年纪小,也说不清家里的地址,就会说家里开钟表店,他在表上刻太阳,爸爸打他,他跑了!”
“我想把那钟砸了就断了大壮的念想,这些年他做梦也说钟,说钟上刻的太阳,可当我听说他一家的惨状,我的心内疚极了,我觉得这一切好像都是我们造成的!我想把大壮送回他亲爹身边!”
“你傻了,这是不是他的爹还不一定呢,送走他我俩咋办,后半生谁养?”
“血缘关系是切不断的,人越长大寻根的心思越重,他越想知道自己是谁!”
晚上大壮回来了,他是一个略带忧郁的年轻人,他和父母打了声招呼就匆匆进屋。胡老汉苦笑,他肯定是看到宝贝寻亲的网站了。
胡老汉走进了大壮的屋子:“大壮,我跟你说点事....”
老钟在外飘了三个月一无所获。一天老范打电话叫他速回,他走在巷子口看到一个年轻人在等他。呀,他长得真像妻子年轻的时候,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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