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惟独自带着大情人回家过年。
餐间，一家人其乐融融。木惟细心地问着大小情人的爷爷奶奶身体如何，血压如何，血糖是否稳定，村里这一年来家长里短近况，小情人是否听话……
突然就听到小情人冒出一句：“睿，为什么你和妈妈回家过年，爸爸不回来呢？”
只听大情人悠悠来一句：“阿姨的妈妈生病进icu了，阿姨天天哭着去爸爸办公室找爸爸哄。好几次，顺手把我没来得及吐口水的糕点都给她吃了。”
屋子安静了一瞬。
木惟喝了一口玉米面粥，嗯，还是曾经的味道，和曾经一样香啊。木惟喝的玉米面粥金黄，玉米是用自家鸡粪所种植，秋天的时候，把没有虫眼的玉米挑一些出来晒干，把玉米粒揉下来，洗干净晾干，去镇上找人加工成玉米面。而那些品相不好，上面有虫眼和虫屎的，就卖了，最后几经周折也许卖给城里人磨面熬粥喝，也许卖给饲料厂……
木惟用手捏了一片略带辣味的腊肠塞进嘴里，“嘶～真辣呀！这得放多少辣椒？？妈，你这是怕卖辣椒的没饭吃么？”
小孩奶奶瞪木惟一眼，“用筷子夹！”
木惟吐吐舌头，“你看，都麻了～”
小孩爷爷问：“惟惟，你不是能吃辣么？”
“前几天聚餐有点多，喝酒多了，胃里难受，过段时间就好了。”
小孩爷爷看着小孩奶奶道“那这几天别喝玉米面粥了，给她熬点小米粥吧！”
“啊？喝小米粥么？我还打算陪您一起喝几杯呢！”
“小酒鬼！”小孩奶奶听到木惟又想喝酒，就差伸手褥耳朵了。
这边大人聊着，那边孩子也没停着。
小情人问：“为什么要吐口水呢？”
大情人得意洋洋地答：“因为吐了口水就相当于做了标记，有了记号阿姨就不吃了呀！”
小情人想了想，和大情人商量道：“那等爸爸回来，我们俩一人一天地哭，然后爸爸给我们买了蛋糕，我们一起分享……”
大情人忧伤地说：“藝，行不通的啊，哥哥我已经试过了，每次哭不仅没有糕点还得被揍一顿……”
小情人好奇地睁大眼睛：“为什么呀？”
大情人一边吃饭一边苦思冥想：“可能因为我嗓门大，每次鼻涕眼泪蹭老爸一身。阿姨每次哭都是进了办公室以后，先是坐了沙发上，抽一张纸巾，然后才开始哭，阿姨哭好像不掉眼泪，声音好像能听到也好像听不到，反正呢就是若有似无把，不影响我上网课。哭完以后，阿姨的嘴唇还是红的，眼睫毛还是翘翘的，都不用洗脸……”
小情人苦恼了：“那样怎样哭才能不掉眼泪还有好吃的呢？我在幼儿园打架就最讨厌打输了地哭着找老师告状去。”
大情人听到打架，又想起了自己的“辉煌”战绩：“我二年级的时候，和班里所有男生打了一遍，有输有赢，老师三天两头见家长，爸爸每次都告诉我下次别打了，他还找妈妈告我的黑状。”
小情人惊呼：“爸爸还告状呀！太坏了！那妈妈怎么说？”
大情人说：“妈妈每次都是先问我有没有受伤，受了什么委屈，为什么和同学打架，然后就是一场折磨耳朵的说教，各种地给我分析，然后就是罚我读带拼音的《孙子兵法》，读完就又开始讲怎么用策略战胜……”
小情人有些向往：“我明天上午继续出去拦路打架去，然后人家找到家里，就让妈妈上。”
大情人：“妈妈那兵不血刃才折磨人，还不如被爸爸打一顿，当时挺疼，过一会就不疼了。”
小情人：“睿，那我们哄妈妈开心，等爸爸回来让妈妈学着阿姨地样子哭，这样子就可以吃到糕点了……”
大情人语重心长地说：“藝啊，你还不了解市场行情的！等你长到哥哥这个年纪就懂了。妈妈从来都是笑吟吟的不会哭，最多眼睛气红了眨眨眼睛，然后就又变正常了。弟弟啊，你想吃什么就直接把妈妈拉出去买吧，哥哥作业还有一大堆呢！”
小情人开心了：“那妈妈是我的，你不能和我抢，爷爷奶奶归你！”
大情人偷偷瞥木惟一眼，木惟还在听着村子里族里的事情。
大情人和小情人小声道：“成交！”
晚餐后，小情人说肚子没有吃饱，要吃糕点。木惟拿了小情人爷爷的车钥匙，带着小情人去镇上买零食。
小情人坐在副驾驶，开心极了。
“妈妈，哥哥说你不会哭。”
“为什么要哭呢？”
“小情人抓着头发想了很久，大概因为想吃糕点！”
“想吃，那就买去，吃腻为止。为什么要哭呢？”
“可能是糕点太好吃了，自己买不起吧……”
“那也不能哭啊，想吃却买不起，那就静下心来想想自己会干什么，能干什么，努力赚钱，总有一天会买得起自己爱吃又买不起的糕点，对不对？”
车内昏暗，车外也没有路灯，木惟看不清小情人的表情，但凭着直觉，能感受到小情人在努力地看着自己。
顿了下，木惟又解释到：“糕点太好吃了，我们可以通过别人施舍吃到，也可以通过自己努力赚钱买到，对不对？结果是吃到了糕点，可是过程却迥然不同。别人施舍糕点吃，可以施舍给你也可以施舍给别人，那是礼貌，是待客之道，不能长久；而你通过自己努力，掌握了吃到糕点的独门绝技，自己随时可以吃，不需要别人施舍，不需要小心翼翼，不需要察言观色看别人脸色，自己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吃不完可以分享给别人也可以扔了喂奶奶给你养的小狗。”
小情人听懂多少木惟不知道，但是木惟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为了一盘糕点而掉眼泪。想到这里，木惟又继续道：“眼泪可比糕点值钱多了，你看，有卖糕点的，哪怕糕点很贵总有人买，你见过有卖眼泪的么？”
“没有！”
“对呀，眼泪无价，天价之宝，没有人买得起，只有自己愿意的时候无偿赠送。你天天给妈妈发视频，告诉我现在就是过年，过年该如何呢？当然是开开心心欢欢喜喜过年咯！要是哭，要是掉眼泪，破坏气氛，还怎么过年嘛！要是你的小朋友天天在你面前哭，你看着不烦么？”
“烦！”
“对呀！有事说事，为什么要哭哭啼啼惹人烦呢？”
“嗯，我打架输赢从来都不哭，只有委屈的时候才哭。”
“委屈也不能哭，憋着！”
“憋不住怎么办？”
“拼命工作，转移注意力！”
“那我们可以买多少糕点？可以带一点给爷爷奶奶和哥哥吃么？”
“可以！”
“你钱够么？”
“给我们买糕点的钱还够！”
“赚钱很辛苦么？”
“对呀，很辛苦！”
“妈妈？”
“嗯，你讲，我在听。”
“那等我长大以后，我赚很多钱给你花，这样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也不会一年都不回来看我一次。”
木惟感觉自己眼角有泪珠划过，很快隐藏在了夜色中。
“好！妈妈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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