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体诗五绝中,尤爱柳宗元的《江雪》:
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
独钓寒江雪。
柳宗元骈文写得比诗好,但这首诗却是不可多得的五绝上品。全诗只显现景色画面,虽无声无色更无“情”,却字字透着无尽的孤独感、寒冷意。
据说此后有许多国画家们依《江雪》画瓢,画下那孤独的画面来。我也曾多次联想诗中画面,每次联想都有区别,后来经过内心的抽象处理后,画面变得诡异:全画只有一个无边的圆圈,圆圈的正中是一个点,那一个点便是独钓江雪的孤舟蓑笠翁——柳宗元。
柳宗元在《江雪》诗中自称“翁”,可猜测当时应该是他被贬谪永州的末期了,那时候他还不到四十三岁,却已沧桑衰老,于是自称“老家伙”。当其时他断然想不到即将被朝廷召回,结束那十年的漫长贬谪之旅。他也断然想不到,被召回后不久又遭贬谪,并于四年后死在他乡故土。纵观他的一生,着实是在孤独寂寞中来来去去,飘飘摇摇,身不由己。
一如诗语中所表达的那样,柳的孤独透着苍茫和寒冷,没有那苍茫的牢笼、寒冷的雪域,所谓的孤独又能有几分摧残?他忍受的那份苍茫,那份无望,那份摧残,实在令千余年后的读者(我)为之哀惋。
人常说性格决定命运,命运又塑造性格,柳宗元是个天才,他年纪轻轻便高中进士,搁现在就是——大学还没毕业就在朝廷里当官了,十分难得。然而,世俗里有一句老话说:一个人不能成功得太早。柳宗元在官场中的失败和遭遇,不得不令人唏嘘。历经人间多年后的他,以一首《江雪》道尽悲寒凄苦。
管中窥豹,私认为其相较于李白在孤独中的“孤云独去闲”的豁达,给人更多的是伤感和无奈——怆然被动。
读诗即是读人间冷暖,品诗亦是品物是人非。远距柳宗元千百年后的今天,许多人的孤独感或许不再因为“鸟飞绝”“人踪灭”,而因为热闹喧嚣;许多人寒冷也未必因为冬寒,而因为燥热。只是,不管原因为何,孤独的心至今孤独。
文/若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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