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霞见锅里的面须没有了，委屈的泪水瞬间流了下来，她把肚子里的不满数落出来：“讨厌你们来吃饭，把我们家饭都吃当了。”她的声音非常大，而且带着哭腔。院子里的人都愣住了，有人放下手中的碗、有人张大了嘴、有人咽下嘴里的食物，他们都把目光对准了长霞，空气好象凝固了一样。院内静的出奇，长霞也愣住了，她不知道是那里来的勇气。
奶奶第一个反应过来说：“我这还有半碗，给你。”三个人的饭现在七个人吃，奶奶心中当然有数。长霞还没回话，就听堂哥说：“这是你家吗？谁吃你家的饭了？我们吃的是奶奶家的饭。”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很圆，脸也拉的很长。
长霞抬起手擦着泪反击道：“白面是用我和弟弟的粮票买的，钱也是我爸寄过来的，你们吃了我们的就没有了。”
堂姐这时也说：“看你这孩子，我们怎么吃到你的了？”她声音虽然不大，脸上还带点笑，语气却分明是在抱怨长霞。
看着大爷大娘的笑，听着堂哥堂姐无理的反驳，望着空空的黑锅底，长霞用力不满的将碗重重的放下，转身猛的跑出院子，来到田埂边的沟沟里。
田埂不是太高，沟也不是很深，长出门碰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农村除了土地还是土地。她扭动着身体边跑边哭，见到了田埂就往里面一跳，接着就趴在田埂里边呜呜的哭着。
长霞依坐在田埂边，曲卷着双腿，把两肢胳膊肘放在腿上，把头深深的埋在两肘之间，她不想看到任何人，也不想看到任何事物。她很伤心也很生气，气大娘她们把自己的饭吃了，还数落自己。她内心委屈的直接表现，就让泪水任意流过她的面颊，经过下巴滴落她的衣服上。
长霞一个人在田埂里不知哭了多久，她想起了爸妈，想起了县城里的弟弟妹妹，不由得哭的更伤心，由落泪变成了哭出了声音。
只见田埂里的长霞哭的身体抽搐着，长长短短的喘息释放着心中的思念，她由不满转而想到了亲人，就这样她哭着哭着放慢了节奏，不知哭了多久，哭累了她就在田埂里睡着了。
时间不会因为你的难过而停止，太阳不会因为你的难过、而改变移动的轨迹，就在长霞哭的昏昏沉沉而睡时，太阳也在慢慢的西落。太阳的余辉透过树梢、枝叶照在田埂上，它的叶子闪闪发光发亮，在这光和亮中还带着霞光，这美妙的树影被夕阳拉的很长，照在长霞的身体上，看上去很美。
风吹着树叶，光线变幻照着长霞，小孩子睡着了换了一个头靠田埂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她醒了，揉揉眼睛、懒羊羊把双手举过头顶、张大嘴打着哈气，脑中快速的在想，我怎么睡在了田埂里？
当她要起身时，发现一条腿被压麻了，一边用手拍打着腿，一边看看四周。当她看到奶奶家时，想起了发生的一切，她的心情又沉重起来，闷闷不乐的站起来，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低头看着手到之处，泥土从她的衣服上纷纷扰扰的落在了地上。
就在她看着泥土和树叶落下从身上落下时，见到一个红色的东西，她好奇的把身子弯的更低，眼睛睁的更大，以为自己捡着了宝贝，心中暗自高兴。当她用手拾起直起身，放到眼前时，顿时傻了眼，那是自己最心爱的塑料发夹。
这发卡还是她来老家时妈妈买给她的，是当时最流行的，就是在县城里也没有几个人能戴上它。长霞戴上它在同学们面前总是信心满满，自尊心也得到满足，因为这个发卡就觉得她和这里的同学是有区别的。
看到断成两节的发卡，再想起自己没吃饱饭，还被大娘一家人挤兑，哭的红肿的眼睛里又流出了眼泪，她伤心的把发卡放入上衣口袋里。将拿出来的手去擦抹脸上的泪，手上的泥土掺和着泪，把自己弄了一个大花脸。
张书贤一天天算着长霞、建军回家的日子，王诗远又是电话，又是电报的和老家人联系着，看由谁把她们送回来。在送回来之前又给老家寄去了路费，一切安排停当，就等孩子们的归来。
王诗远、张书贤每天的心情很复杂，想到孩子要回来很开心，又怕见到建军他不认识爸妈了。特别是张书贤这几天脾气也特别的好。不管是武军、长雁还是伟军调皮她都不会去教训他们。
这天晚饭后，张书贤对孩子们说：“你们的姐姐和弟弟就要回来了，你们想他们吗？”
长雁回答的最快：“当然想，姐姐在家就有人给我梳辫子了。”武军也说：“姐姐在家我就不用洗碗了。”
接着长雁若有所思的说：“她们会回来吗？她们回来是不是很土气啊？讲话也会很侉吧？”说完她认真看着母亲的脸，想从母亲脸上得到答案。孩子们的想法最单纯，没有半点的虚情假意。
张书贤对着长雁说：“你当时在老家时土不土啊？”她的语气没有责怪，只是让长雁自己寻找答案。
长霞带着建军回来了，一天的奔波到下午四点多钟才到家，张书贤家来了很多邻居。有大人、有孩子、还有下了班的军人，不大的房间让孩子们占满了，大多数是长霞的同学加发小。
建军回老家时太小，一年没见到妈妈爸爸，他感到很陌生，当爸爸开心的要抱他时，他总是往姐姐的身后躲，用害怕又好奇的眼神看着爸爸。这一晚建军只要长霞，只有姐姐在他才感觉安全。
第二天张书贤请了假，没有去上班，一大早就去菜市买肉买菜，她要好好的给长霞和建军做顿好吃的，她们对女儿和儿子的爱，都融合进饭食之中。张书贤用她会持家过日子的方法，中午做了香喷喷的猪肉烧四季豆，红烧小杂鱼、鱼少辣椒香菜多，鱼汤到是很鲜。炒了一个土豆丝，烧了一大碗青菜豆腐，还有一个西红柿鸡蛋汤，配上大米饭，长霞看的口水都要流了出来。
吃饭时母亲夹起肉放入长霞碗中说：“多吃点，是不是很久没吃了？”长霞从母亲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慈爱。
王诗远也夹起一块放入建军的碗里，对建军说：“尝尝你妈做的肉好不好吃，以后就让你妈给你做好吃的。”又对桌子上的武军、长雁和伟军说：“你们今天少吃点肉，给弟弟多留点，他小不能吃辣的。”
饭后，张书贤看着长霞的头发有多日没洗，就用铁锅烧了一锅开水，准备给长霞洗头。
在屋外的树荫下，张书贤搬来了长板凳和方板凳，方板凳上放着装满不热不冷兑好的洗头水。长木凳上长霞脖子上围着气巾坐在上面，母亲站在长霞身边，亲切的说：“妈帮你洗头，把眼睛闭上，不然碱水会流进眼睛里。”
张书贤穿着蓝色劳动布的工作服，将腰弯下，一吃手扶着长霞的头说：“把头低下。”长霞的头象盆里低下，张书贤一只手从盆里拿起黄色的毛巾，把带水的毛巾淋到长霞的头上问：“水热吗？”
长霞低着头有点吃力的回答：“不热，刚好。”温热的水淋在长霞头上，感觉到头上热乎乎的舒服，想着母亲想疼爱，心里更是热乎乎的。
张书贤一边给长霞洗头，一边说：“眼睛闭好了，妈妈要给你放碱水了。”说完就将碱水放入头发上，然后两只手不停的给她抓洗。长霞先是觉得有一点点刺痛，随后这种感觉就没有了。
抓洗一会，张书贤用毛巾淋水到长霞的头上，几次之后，她把长霞的头扶起离开脸盆，用手将头发上的水挤出，然后说：“别睁眼，等妈妈用毛巾擦过再睁眼。”说完拿起盆里的毛巾，将毛巾一折三，左手向里、右手向外用力的拧紧。
张书贤把拧干的毛巾打开，一只手扶着长霞的头，一只手将毛巾在长霞的脸上擦了一把，顺势用毛巾包紧头发，将长霞的身体扶正坐直。
长霞慢慢睁开了眼睛，当她低头向盆里看去，本想一盆清水现在变成了一盆黑水，似乎盆里的水上还有油的感觉。
张书贤把长霞头发擦干，一边去倒洗头水，一边喊：“武军，把厨房锅里的水舀到盆里，端到外面给你姐洗头用。”刚说完又说：“慢点舀，别烫着。”
倒完水把盆放在方板凳上，拎起桶将冷水倒入盆中，又把热水掺进去，这样洗了两次，长霞的头发洗的干净又顺滑。
张书贤用全部的母爱，慢慢的给长霞梳理头发，把围在脖子上的毛巾拿下来，正当她要结束时，只见有东西在长霞的头发里爬来爬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