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个人为你“低头”

诺大的校园里，我漫无目的的走着。走到一棵树下，坐在台阶上，我低下头来让眼睛看着脚上穿着的球鞋，白色的球鞋被我洗刷的很干净，但在鞋子的边缘却有着一圈很显眼的黄色印记。产生这种印记，不难看出鞋子已经穿了多长时间了。看着看着，我渐渐陷入回忆的思潮中……

总有一个人为你“低头”

我叫齐泽，爸妈都是残障人士。我的父亲多年前因在工地上出了意外，脊髓被重物压断，再也无法起床走路。我的母亲连带着父亲的意外和生活的重担，左眼近乎失明，也患上了严重的关节炎。母亲身体不好，父亲又瘫痪在床。迫于生计，母亲不得不出去找工作，但却屡屡遭拒。母亲年龄大了，身体还有不少小毛病，招聘人员当然不会选择这样的人来工作。好在总有一些工作是没人愿意去做的，母亲在就近的大学当环卫工人，一个月也有一千五百块的月薪，相较于在家坐吃山空，母亲感觉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转眼间，我已经长大成人，长久以来，我一直生活在自卑和胆怯中。同龄人拥有的“健康”的家庭还有丰富的生活，说不艳羡都是屁话。回归现实，考虑到自己的家境，我始终没有和父母开口要过除了学费，吃饭以外的任何费用。我羞于表达，父亲每每在床上唉声叹气的时候，以及母亲在阴天夜里低声呻吟，缓解疼痛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流泪，哽咽到嗓子嘶哑。高考后，我选到了母亲工作的那所大学，本打算在家里住，好照顾父亲。但是母亲却支持我住校，说让我多和同龄人接触接触。我接受了母亲的意见，我想如何能够多分担母亲肩上的重任，所以在闲下来的时候，我便去打零工，亦或是去帮母亲打扫宿舍楼层。

但我每次来到母亲身边，母亲总是低着头收集楼层垃圾里的废弃饮料瓶以及纸盒，然后头都不抬地对我说：“你来了！帮我把这堆饮料瓶拾到口袋里。”在母亲眼里，那一大堆饮料瓶相当于全家一天的伙食费。母亲不善表达，也不喜欢抬头对我说话，她的“低头”我能理解，我真的理解！但是，却还是令她伤心了。

大学男生宿舍里，总有一些不成文的规定，比如谁谁过生，谁就要请全部舍友一起吃个饭。虽然不太符合情理，但也是联系舍友关系的一种方式之一。很遗憾，我所说的便正是这条规定引发的故事。

  初上大学，打零工得到的报酬并不多，假期打工得来的工资也全部充当了学费。不凑巧的是，我要过生了。没有钱，实现不了这项规定，室友该怎么看我？这成了我烦恼的源头。眼看日子一天天近了，我也扯不下脸来和舍友说。思来想去，我终于和母亲开口了。

“妈，有个事，需要点钱。”我有些局促和不安

“要多少啊？”母亲低着头正在将袋子中的饮料瓶一个一个的踩扁，重新装袋。

“给我五百行嘛？”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你买什么东西啊？要这么多钱？都这么大年纪了，你以为钱都是水飘来的啊？”母亲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锤锤自己的腰椎，盯着我的眼睛说道

我把事情的原委脱出，母亲反应很激烈，对着我张口骂道：“你那什么舍友啊，这样的要求你也去做？你是不是读书读坏脑子了？这个钱你别想要，看看你爸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你还有这个心情出去和你那狐朋狗友去挥霍我挣得钱？”

我听到这些话，一种积蓄了多年的情感突破了口子宣泄了出来，“你就知道这样埋怨我爸，就知道埋汰我，我想这样要这个钱吗？我想出去玩，出去花天酒地吗？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跟你要过东西？我知道咱家的经济情况。但是，妈，你什么时候站在我的角度考虑过，你什么时候教过我怎么去经营自己？”

我的爆发，母亲显得满脸惊愕，她没想到我的反应是这样的激烈。我气喘吁吁的看着她。反观母亲低下了头，将背在腰部的手缩了回来，她将手探进了衣兜，拿出来一个我给她买的黑色的拉链式布包。母亲双手微微颤抖，竭力隐藏着什么。她润了口唾沫在指头上，数着手里一团钱：两张一百的，四张五十的，还有两张二十的，四张十块的，还有四张五块的。母亲再次清点了一下。

母亲把头低的更深了，将手臂伸直，对着我摊开手掌。声音有些颤抖，对我说道：“拿去吧，晚上早点回来。”我接过钱，头也不回的出了家门。走在路上，也不知道是愧疚还是什么，鼻头很酸，嗓子也很痛。我忍不住那种伤心，捏着那五百块钱，蹲在路边号啕大哭。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的视线模糊不清，泪水叠满整个眼眶。听声音是我其中的一位舍友，我感觉身边围了五六个人。他们都没说话，就这样拍着我的肩头。终于我停止了哭泣。看清楚身边的人，原来是舍友都在。他们看我不哭了，半拉半扯间给我拉到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小餐馆。我什么都不想说，他们什么也不问，一顿饭后，他们早在点菜的时候把钱付了。走在回去的路上，我问他们为什么？舍友给我的回答差不多一样，意思大概是，我们都知道你的处境，你的努力和孝顺，我们几个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顿饭与其说是“规定餐”，不如说是我们几个舍友对你发自内心的钦佩表达。我把这番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舍友把我送回了家，站在门口，等我回学校上晚自习。我捏着那五百块钱，走到厨房，看了好一会母亲在烧菜的样子。母亲也终于发现了我，我扑通跪在母亲的面前，将手里那五百块钱塞到母亲手里，然后站了起来，什么话没说，母亲也没问。菜烧好了，我喂好躺在床上的父亲，然后便要回学校了。从来没期盼过生日礼物，因为除了十二岁那年过过生日，在十二岁以后便再没想过这些浪费钱的生日。母亲看到我要回学校了，伸手拉着我的手，帮我带到房间里，从床下面翻出一双崭新的球鞋，让我换上。我看着这双球鞋，没有听母亲的话，转身抱住了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拥抱母亲了，那瘦小的身体里悸动着是血脉相连不吐言语的爱。

从那以后，我变得更加积极和乐观了，和室友相处也变得更加融洽，原本我以为的黑暗，不过是短暂的。光明温暖的世界原来一直都存在。我拥有最大的幸福就是父母对我的关爱，那是不计代价，不计得失，那是毫无保留，只愿对你一个人“低头”的。

正如曾度过的一本书上说过：“一个心怀善意，充满热忱的人也被生活眷顾着，这种感觉真好。我终于明白，生活虽然给我们设置了各种障碍，但永远会给努力奔跑的人留有出路。不仅如此，每一种善良都终将被回馈。”我希望母亲也能被生活善待，我希望自己能够继续保持真挚纯净的“孝”，我希望我们都能一直幸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