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爷爷奶奶的半生传奇

这是一个久远的故事,远到上五六辈人。所追、所忆乃奶奶所述、所忆,偶有爷爷所忆及吾之推论,因时间久远,许不详细,许不确切。我常悔恨爷爷在世时未向他细问,忆起老人的往事,吾心甚憾、甚痛。
滔滔江水永不绝息,潮起潮落昔人远去。今所能追问、追忆起的源头便在牛栏江畔黄梨树村。
许那时之前家族尚可,依江傍田,倒也是个不错之地。到了爷爷的爷爷时,道家族已然落魄,所之家当已败光,只得四处讨生。爷爷的爷爷带着爷爷到了“响水”,那时爷爷有四个叔伯,新地方讨生似乎并不顺利,太爷爷的四个弟兄有三个便坐船顺江逃到了“小江、昭通”等三个地方。太爷爷因下江捞柴,劈柴时脚受伤便未能出走。且说太爷爷叔伯有逃到铁匠房、文家沟、包谷山的,从此张家四分五裂。
1930年12月18日,我想象不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环境?什么样的情形?但是那一天爷爷出生了。不久太奶奶便过世了。
许正在此时,“何家沟里”,奶奶的二爷爷和他人正抢夺他人成惯,终致出了人命,仓皇出逃。找不到奶奶的二爷爷,奶奶的父亲受了株连,被打到呕血、便血、尿血,短短日子便亡故,时奶奶尚在襁褓。闻此,呜呼哀哉,吾心甚痛。
爷爷奶奶的童年及如何长大的已无法考究。但,应该是少有吃饱,很小就帮人为生。
大概爷爷十几岁时,军队路过,爷爷被抓去当兵了,那个年代,那个社会的认识,大概去了就永远都回不来了。
那晚,许是爷爷才到军营的第一晚,夜很深,巡逻兵许是睡了,爷爷和另外两个一样的“新人”用腰带连成绳子,翻下了围壁,据忆,爷爷是最后一个下来的,且是跳下来的。三个人,分三个方向连夜跑了。然,爷爷尚未道家,太爷爷夜里就收到军营的信了。后来,爷爷偷偷到了家,和太爷爷商议过了大江,许军队就抓不到他了。
吾不知当晚,或是什么时候,太爷爷便带着爷爷逃到了江这边的大山,如今的老家。从此,数十年到如今。
奶奶懂事便被送到了“卢家垭口”下的卢家。那时卢家会打铁,许是大户人家,很远很远的人都来打锄头、斧子……。奶奶在卢家不分昼夜的做活,放羊、带小孩、洗碗……,只为求一口饱饭,然常常被主妇凌辱打骂。忆有一年,从很远的地方来了几个“回子”打锄头,他们带来的牛肉不见了,奶奶和另一个一样的姐妹成和怀疑对象,百口莫辩,不仅打骂,连衣服补丁都被撕开检查。旁外一句,后来那个姐妹成了奶奶的亲家,大姑妈的婆婆。再有一次,洗碗的时候不小心被绊倒摔倒了,碗掉进盆里,摔坏了部分,被打骂到放羊不敢再回到卢家,也不敢回家见母亲。只得躲到树林里,幸一起放羊的主人家孩子偷偷用衣服兜了几个洋芋来给吃,这一躲就是深山里几天。奶奶的母亲早已得到奶奶几天没在卢家的信息,奶奶回到自己家时方才知道躲在山里的情况,终只得把奶奶另换它乡。
概奶奶去到了她的大姑妈家顾家平子,继续靠帮人家做活为生。
且说太爷爷和爷爷到老家的日子,同样全靠没日没夜帮这家帮那天干活为生,后来,也便在村子安下了家。
忆,后来奶奶的姑妈给奶奶做了一条蓝色小裤子,和一个小围裙,便带着奶奶到了太爷爷家。
时,爷爷24,奶奶14,没有婚礼,没有餐宴,只有两小箩筐魔芋又或者洋芋背到了“何家沟里”,没有被褥床单,只有即盖又垫的草席,忆是爷爷很远的地方割羊草编制而成。这边是他们的婚姻。
忆太爷爷脾气很大,旧社会的思想很强,只能轻声地和他说话,轻轻的给他添饭,尽管常常只能吃野菜、野草、野果、包谷茎……爷爷常和太爷爷争吵,奶奶却是怕被打,从不敢吵。忆爷爷奶奶数十年间几乎没有争吵,似乎爷爷打过奶奶一耳光,且说此事是后来,且与父亲有关。
概此时前或后解放了,兴起了“打恶霸,斗地主,评中农”,奶奶的母亲是代表,常常要到盐塘去,被斗的恶霸,要跪瓦片,腘窝夹刺树,头顶一盆水,身子和手背绑起…女的还要用头上的发丝把乳头栓住吊起来。奶奶那时会和其他的小孩,躲在奶奶的妈妈身后去看,奶奶的妈妈是不准他们去看的,每听到“散会”奶奶她们就赶紧往家里跑。推测时间许是做帮工回家或是嫁给爷爷后的事,我更偏向前者。
那时正生产队的计划生产,计划经济,每天每人都在苦公分。忆爷爷那时也是代表,经常白天夜里跑到”营上背后的月亮湾“开会。然后一年四季的天南地北修路、开河渠。似乎四乡八里的活他们都在做。
没过几年,太爷爷在一次送货过程中据说被吓到,许是吃坏肚子,一直腹泻,精神萎靡,四乡八里的郎中和草药都请来了,依旧在2个月后离世,享年73岁。从此老家有了第一座坟。时,大伯方襁褓之之中。
忆,爷爷后来和”响水“的大爷爷去黄梨树寻祖坟,已被修河坝填了。
此后爷爷奶奶便跟着生产队到处忙活。
忆,爷爷奶奶他们当年过江,几乎都是没有桥,江水常常过腰,一路走一路湿。有一年奶奶为了从河边街买小猪卖到黄梨树街,过河时一只鞋子都被大水冲跑,便再也不敢这种营生了。
从旧时代到计划经济再到新社会,那时村里只有七户人。
1994年农历9月25,晚6时许,没有医生,更有没有医院,甚至父亲都不在家里,“呱”的一声,我便来到这个世上。
二十四年后,爷爷在门口拄着拐杖望了村口十多年终于倒下了,爷爷从倒下到停止呼吸的那一刻,没见到过我一眼,没听到过我一声。我也没看到过他一眼,只有那句“我听不着啊。我好点了,不咋个”烙在心间。我知道,他肯定想再看我一眼,也想看他的儿子,女儿,子子孙孙一眼,但他连医院都拒绝去。他走的那一刻我没哭,我知道,对爷爷,那是解脱,那是命,那时无法弥补的遗憾,受尽折磨不如少点折磨。时,爷爷享年八十八岁整。
一年后,我坐在奶奶的身边,大声大声的问着当年往事,奶奶依然听不见我的好多问题,但还是把大部分一一讲给了我听。
此刻,村里已是数十户人家,太爷爷辈早已走完,奶奶算着同辈中还在世的耄耋身影,此时奶奶似乎格外苍老,那几个孤单的身影格外亲切。
临行前,我静静在太爷爷和爷爷的坟前站好久,我许了好多愿,给爷爷的坟上补了两块石头后毅然的离开了。
是夜,我在床上一个字一个字的回忆着奶奶的话,久久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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