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我家门前有一口小水井,说是水井,其实更像一个比较深的水坑。大约小一人深吧?
记得当时我们姐妹三个挖井的时候,坑底的最后一段是二姐挖的,她站在坑里,深度也就平齐了她肩膀。
二姐,浓眉大眼粗粗的辫子,年轻的轮廓镶嵌在晚霞的光泽里面,越发英姿勃勃了。尽管身上那件蓝卡其已经褪了颜色,也丝毫无损青春的美好。
蓝衣服的肩头上缀着一块方方的大补丁,补丁随着肩膀的轮廓显得方中带圆了。只有经常抬扁担的肩头,才会有这样的磨损。
我是打下手的,负责用篮子接住她挖上来黄土,大姐则凭着力气把土倒在我家草堆旁边。那里有一条无形的线,区分着我们家和隔壁邻居家的宅基地范围。
坑是长方形的,在这长方形的中央,我们用盖房子时富裕出来的砖头,垒成一圈圆锥体井壁。这一部分主要负责人就是我了,因为我知道如何运用方砖排布成圆阵,然后在夹角处立着填入半砖,再卡紧嵌入零头。
家里没有兄弟,很多时候女孩就得当做男孩来用了。抽出我们姐妹三个像男孩子的那一部分合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男孩子。大姐的自告奋勇,二姐的打抱不平,我的空间辨识能力,合起来就像我们家里有四个兄妹,三女一男。
起好了井筒子,填土加盖加锁,没几天我们的小井就奉献出能照见笑容的清澈井水了。井盖是一只扔掉的破锅留下的木锅盖,横梁上侧面有一段浅浅凹槽,是手捏的地方。
这可是全村唯一的一口水井呀!常常有的老乡弯一点儿道,绕过来看看稀奇,还有不少孩子围坐在小井旁边,等着我们开锁打水的时候,照一照井水。幸亏我们设有井锁,不然谁家孩子掉下去了,还得费事捞上来呢!虽说一般不会弄出大祸,比如溺亡啥的,但总归还是危险的事吧?
小井,在门口小晒场和自留地之间,安安静静地存着一汪清水,供我们洗洗涮涮,浇花灌园。
春去夏来,宅前小晒场边缘,植有春柳秋菊夏泡桐,倒真是垂条依依,桐花高擎,秋香缈缈……
八月十五,草堆边的柳树不仅借出身子,让丝瓜扁豆随意攀爬之外,还映衬着一轮圆月,把清风送到我们面前。抬出了方桌子放在树下,大锅煮螃蟹,大鳌红壳,吃到无酒也醉。小白狗在桌下走来走去,蹭得人腿痒。
月移星转,满桌蟹壳碗碟相籍,清理的任务落在我头上。汲一桶井水,几分钟就洗净了一盆餐具;捋一下桌子,垃圾放在场边,自有猫狗来清除;再来一桶井水,对着桌面,猛地泼将下去,带肥皂的抹布,打着圈子满桌子走一遭,即刻完工!
从三年级开始,就天天洗碗,也算得上“老手”了,同时更有这么方便好用的井水,可以说“十分顺手,干净利落”。
遗憾的是,这小井位置选的不好,离菜地很近,粪坑也不算太远,没过多久,井水就不再能用了,成了一个滋生蚊虫的地方,不得不把它填掉了。
不过,在我的印象里,它一直都是清冽澄澈的样子,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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