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等着接女儿放学的时候,下眼睑奇痒难耐,我脱下手套揉了揉,片刻之后,又痒,再揉,如此反复。
到家的时侯,对镜一照,眼睫毛处隐隐隆起了一个小包,我没太在意,像这种小毛病,我一般不会寻医问药的,“是药三分毒”,“而生病本身就是人体在排毒”,以前听过中医学讲座,觉得很有道理而折服,慢慢的,这种认识就根深蒂固了。所以,遇到一般的头疼发热,和体表疖肿,我都会选择保守治疗——抗,即一边喝水促进代谢,一边任它盛极而衰,最后在人体免疫系统的步步强大中化成废物——脓,它本是白细胞战胜病毒细菌的战绩 ,是正义与邪恶的共同体,但在人们的眼里心里,这东西因为与病痛相伴而来,想起看起说起来就污秽不堪了。
我记得小时侯,在村子里经常听到妇女骂街,一概而论,大致为:谁偷(拿)了我的鹅了,让你全家满身生疮,流血流脓……当然,拿或者偷后面跟的名词五花八门,可以任意代换,小到田里的一把菜,大到猪牛自行车。
总之,不管是顺手捎带的小偷小摸,还是踩过点的盗窃(牛的价值没有怎么变化,但猪羊和自行车,在八几年还都是比较贵重的资产),值得和不值得报警的,反正惹得人家大小人心情不爽的,都会招来主妇的诅咒。我一直觉得,那时候农村的主妇是最能干又最接地气的,她们是地里的劳力,转身下灶又是厨娘,带上顶针又是缝衣工或者制鞋匠,进得家是港湾的缔造者,出了门又是家庭的维护者,也正是因为她们处处事事照顾家庭,情绪才更容易受家人心情和家庭事务的变化而波动。当男人为了体面不能出面泄忿的时侯,女人便挺身而出,独当一面了(当然,这与彼时世俗给女人的定位有关)。
那时候只觉得她们骂街挺好玩儿的,有的是尖着嗓子叫的,有的是扯着嗓子唱的,抑扬顿挫者有之,腥荤不忌者有之,内容也许少儿不宜(这时候父母一般都喝斥我回屋的),也许粗俗不堪,无所谓了,我欣赏的是不同人的不同调调儿,就像欣赏不同歌手翻唱不同的歌曲,无意间也会记下一些骂词,就比如上面我说的流血流脓。
鉴于骂街妇女那痛切的语调,有不短一段时间,我都认为流血流脓是一件可怕的事——对应恨之切之痛苦和对应偷之劣之罪恶,一看到有人伤口溃烂什么的,就认定此人偷拿过人家什么东西,被诅咒应验到了。
再大些,自己体表起肿块儿生火疖子,自己也多少有了点医学常识,才明白流血流脓也许并非偷东西的报应,而上火感染倒是实实在在的诱因。
但不得不说的是,流血流脓前的痛苦折磨确实像是一种惩罚,首先是痒,然后是红和痛,接下来就是红肿胀痛了,好好的皮肉平白起个包,碰不得动不得,
不停不歇的发作,好像时时提醒你“我痛故我在”。
人们有时候会鄙视肉体是一副无用的皮囊,只有身体有病时,才会对肉灵一体的认识深刻,肉体的痛楚牵拉着精神的触痛,使人做什么都少了几份兴致几份心情,即使有家人的安慰和照顾,也替代不了半分。“无病一身轻”中的“轻”,我的理解就是心情的轻松。
每次生病困扰心情的时侯,都会在心里反反咀嚼这句话,后悔自己恶习不改怎么又乱吃东西、熬夜、少喝水等等,弄得身体这么难受,连带心情也跟着沉重。
带着皮肉的痛楚和心情的不爽,再次揽镜自照,想看看这粒麦粒肿发展到啥程度了,心里巴望着,如果成熟就好了。哎哟哟,眼皮严重变形,都快成一条缝了,怎么见人呐!
再倒一杯热水,一边喝一边祈祷:快点成熟化脓吧,早化早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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