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刚真的有一个特别强烈的W*G情节,那动荡的10年,让那些经历的人有太多的话要说,有太多的主题要阐述。该影片就以这个时代作为背景展开的,描写了一群解放军文艺兵的青春岁月。
影片是依据严歌苓的同名小说《芳华》改编的,其中的人物名字有了改动。
人物介绍:
刘峰(男一号):是一个典型的学雷锋标兵,给女兵以圣人的感觉,无微不至的做着一些助人为乐的活,让人觉得他当好人是理所应当的,让人也习以为常到他不识人间烟火的程度。最后因为对自己心中的女神林丁丁拥抱了一下,被保卫部门认为是想解开人家的胸罩,猥亵妇女。后下放到林场,最后上了越南战场,想死没有死了,丢掉了右臂。改革开放后,老婆跟人家跑了,其本人到海南卖盗版书、卖黄书,想让妓女从良未果,又被城管没收三轮车。
小说中说刘峰中年得癌而死,但电影中没有死。
何小萍(女一号,即小说中的何小曼):是一个自小失去父亲与母亲宠爱的人,电影中说他父亲在W*G下放中而死。电影对她自小的背景只是简单介绍,但是小说中有大量的描写。
其父亲在W*G受到迫害,在街上赊欠了一根油条,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幸福的吃完后,自杀了,除了社会带给知识分子的压力,就是她妈妈上海女人对她老公刻薄与鄙视。后来她老妈嫁给了一个农民出身的、军队转业的上海建设厅长。书里是这样说的,农民解放了上海,不是单纯的占领,还要把上海女人骑了,才算真的解放。
但农民出身同时也是军人出身的人,是大男子主义的,于是她妈妈用她前夫教给她的文明的都市生活,带着小心来改造、侍候这个大老粗农民。吃饭时,所有好吃的,都是这个大老粗农民的后爹先吃,而何小萍只能压抑着自己,不能表现出对自己喜欢食物的欲望。继父所生弟弟、妹妹,长大后也排斥她。于是她渴望来远离家庭,以为来到部队上,能得到温暖,但同质化的集体,带来的是二次伤害。
后来,越南战争的残酷经历让何小萍精神失常,恢复后,是何小萍陪癌症中的刘峰走过了生命的最后历程。
萧穗子:小说和电影都是以她回忆的方式叙述的,右派出身,以人性反思的笔触,回忆曾经过往的青春,小说中她是一个被男友上交情书,被闺蜜抢走男友的人。
林丁丁:清纯的绿茶婊,游走于两个男人之间。小说中,被刘峰冲动的搂抱时,她清纯的叫喊,让刘峰惨遭下放。骨子里满是上海小女人的虚荣,无视别人的关心与付出,一身公主病的人。出国给人打工,弄的双手老茧,又回国了。
郝淑雯:当时社会话语权的替身,可以随意指责别人的人,一边高尚的批判别人,一边抢走闺蜜的男友。电影中,她骂城管那一段是冯小刚加上的,小说中没有此节。嫁给二流子老公,老公在海南投资房产挣了钱,养了小三。在北京给了郝淑雯三套房,离婚了。市侩、物质、功利的女性。
1、对理性的追求就是对狂妄的追求,对同质化的追求。
都说人类社会发展是有历史规律的。初中语文课上,学了偏正结构,知道“历史”是修饰语,”规律“是中心语。单就什么是“规律”而言,反复出现的、稳定的现象就是“规律”。正如人有生老病死,是为人类千百年的历史所证明的一样。但是历史规律中的“制度”,从没有出现过、反复过,那怕一次也好,又凭什么叫规律呢?
严歌苓的小说总是在微观层面展开,让你通过微观人物的感情、生活、磨难来理解宏观层面的凌乱、狂妄、悖逆,平凡小人物的抗争、顺从、做恶都是对大环境的折射。
犹如高山上奔腾而下的泥石流,在强大的极权洪流下,就会更加感受到个体的卑微与渺小。正如那个年代,人们被裹挟着只穿黑、白、灰、蓝、绿、红单一颜色的衣服,没有任何其他异质的颜色或是组合。
何小萍因为胸长得小,把搓澡海绵缝在胸罩上,这样显得胸大一点。但是胸罩晾晒时被舍友发现了。于是何小萍就成为了一个思想肮脏的人,是一个想勾引男人的女人,一个想撩骚的下流人。因为所有的男人、女人都穿着宽大的衣服,同质化的出现在大街上、行走在人群中,没有丝毫特色。你把胸搞那么大,是何居心?
服装上的异动就是思想上的异动,就是对权力的反抗。
而斥责何小萍的郝淑雯自己却是一个大胸的女人,言不由衷的念叨着想让胸变得小一点,她就是凭着这傲人的“胸器”来俘获男人的。
正如吃着饱饭的人,可以批评别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爱国比吃饭重要一样。有时你会发现,所有你坚持的理想、信念,都有权力背后操纵的身影。
权力是可以构造知识的。诚如福柯所说,可以把人通过一个空间或是组织进行隔离封闭,通过一整套技术、知识、理想、数据来进行规训。
而往往越是组织的领导者,越是价值体系的建立者,越是最先的堕落者,越是原有价值的背叛者。因为操纵者都明白权力是什么?规则建立的因由是什么?规训是什么?就象跟朱元璋一起玩尿泥长大的发小,看他发绩当了皇上,依然不屑一顾一样。
郝淑雯自己就是通过色相勾引、抢走舍友萧穗子男朋友的女人,又唆使该男友上交萧穗子的情书,对萧穗子进行批判。
正如W*G中的康生,在鼓动别人破四旧时,他本人却在大量的贪占文物。
人性中最黑暗、最舒爽、最淫邪的,莫过于一边自己享受着偷东西的暗喜,一边数落着别人的盗窃行为;一边自己刚刚在女人的肚皮上拉完一泡骚,穿上裤子,一边又把别人又捉奸在床,让别人跪下,瑟瑟发抖地供述通奸的细节。
就象电视剧《父母爱情》中海岛上的政委,反对别人娶渔霸的女儿,而自己最终娶了一样,而渔霸的女儿即使心有不甘,也依然幸福的生活着。
其实现实永远比剧本更加反讽。
2、战争是绞肉机,英雄是擦屁股纸。
康德说这样推崇战争的:过于绵长的和平会易产生一种纯粹的商业精神,这种精神的副产品就是堕落的自私自利、怯懦以及柔弱,而这些会带来民族品性的衰颓。战争不应该被彻底谴责。战争本身总是与崇高有着某种关联,并赋予从事战争的国家本身一种气质,一种精神上的印记,使之面临艰险愈多愈能显示出越加崇高的精神,且能够以刚毅面对困难,也能把诸国统治在一个共同的制度之下。
蒙田是这样质疑战争的:战争可能是人类弱智和低劣的证明,那种对同类的互相损伤、杀害及毁灭,很难得出人类优于兽类的证明,因为兽类并没有做出此等事情。
中越战争期间,1979年2月17、18日两天,中国军队伤亡达4000人,后勤部门措施不及,无力全部救治,伤员死亡很多。
小说中,何小萍看着早上在操场集合出发的2000多新兵,第二天回来的是满操场的尸体。
影片中对这一环节进行了删减和模糊处理。
但当时越战中国军人的骨灰盒却是用一列列火车拉回来的。
越战给中国这个狂妄的、自以为是的所谓大国一记响亮的耳光,战争的宣传工具让一个个涉世不深的少年虚报年龄,怀揣着英雄的梦想奔上战场,最终变为一堆让人作呕的肉沫,这也是文艺宣传的功劳。
猪脑子都能想明白,作战命令一下,多少妻子会变成寡妇,多少子女会失去父亲,多少家庭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壮怀激烈,清史几行名姓;鸿爪一痕,北邙无数荒丘。
面对成堆狼藉的尸体,英雄还有意义吗?还有做英雄的成就感吗?和平才是最可贵的。
刘峰在小说中是被遗弃于战场上的伤员,如果不是他身上的鲜血,吸引了长长的红色蚂蚁队伍横穿道路,被后来的卡车司机看到,刘峰也会死在战场上,为蚂蚁啃食。
无论是小说中,还是电影中,刘峰在战后,都卑微的生活在社会的最低层。而那些当年批斗过他的人,都物质的、滋润的活着。
就象史泰龙演的电影《第一滴血》一样,当蓝波从战场上回来,想找个看车的工作都找不到,最终被当成破坏治安的坏分子抓了起来。在美国人民的反战情绪中,蓝波不是英雄,而是屠夫。
我们的越战英雄也一样,拉个三轮车谋生,都被城管没收,抢了饭碗。
小说中,一群越战老兵,不满政府的遗弃和待遇,在集体上访,刘峰还出面劝解,被人打了一顿,当知道他也上过战场,这才放过他。
他说,战争结束了,士兵回家自谋职业,就象工厂扔下的废旧罗丝钉,是很正常的,我们不应该给国家增加负担。他自己得了重病,就躲了起来,不想让人知道,怕给别人添麻烦。
电影中,刘峰最后与何小萍结合了,平淡的度过余生,可能冯小刚考虑观众不想让结局太悲情。
但是,小说中,刘峰最后癌症死掉了。因为刘峰长期在外打工,远离女儿,女儿在他的葬礼上还沉迷的玩着手机。因为堵车和殡仪馆礼堂的时间段限制,刘峰的葬礼在几分钟就匆匆搞定了。
正如一粒石子,在湖面上激起了一圈涟漪,湖水又恢复了平静。
天不为人之恶寒而辍冬,地不为人之恶辽而辍广,士君子不为小人之匈匈而辍其行。
中化民族所以生生不息,就是因为有千万个象刘峰这样的无名小卒,不求回报的、或者求回报而不得的,或无悔的、或悲愤的书写着自己的人生。
3、违背人性的荣誉我不要。
同质化的社会环境中,高大上的宣传,让人天生的跟道德模范有仇,对道德模范有洁癖心理。一个坏蛋做100件坏事,人们都能适应,可以原谅,因为他本来就坏。但是贞洁烈妇,有半点荤腥,必须推倒她的贞节牌坊,并成为人们永远的谈资,这就是后来波普尔创立的证伪理论。
人类社会自哥白尼的的“日心说”,达尔文的《物种起源》,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后,已经悄然进入反智时代,进入反英雄的模式。在古代希腊神话中,天神除了能力比人类强大,道德上同样有人类的肮脏、邪恶,不比人类更优越。
性是通常是权力打击人最好的武器与借口,社会越专制往往对性控制越严。就象电影《一九八四》中,要对人们进行绝育,实现人类的无性繁殖一样,因为性和爱情能让人们背弃对领袖的忠诚,或降低领袖在人们心中的位置。
刘峰是活雷锋。雷锋的形象只有磨难、只有吃苦,没有结婚,没有家庭,并作为一个符号成为攻击阶级敌人的靶标。
所以,刘峰不能有自己的生理需求,刘峰对女人的追求就是低级趣味的。
对刘峰的批斗,小说中有一些描写,电影跳过了。大概是不想再现W*G中人性的扭曲,不想展现人性的丑陋和人们作为群氓的无知、无畏、癫狂、还有集体无意识。
刘峰扔了所有他曾经的荣誉证书和奖品,下放到林场。他知道自己的牌坊倒了,作为婊子他这辈子也不能翻身了,一天是婊子终生是婊子。这不是100-1=0的问题,而是100-1= -80的问题。
林丁丁可以同时和两个男人谈恋爱,却不能让刘峰追求、搂抱一下。
圣人是没有荷尔蒙的,正如耶稣只能是处女所生一样。
当年,中南海舞池的小姑娘看见主席坐在沙发上挠手,很惊讶,“主席,你怎么挠手啊?”他说:“主席也是人,痒了一样要挠。”
谁说爱情是无罪的,但是来自心爱之人的背叛和打击,是足以让人对爱情绝望的,甚至堕落为玩弄女人的高手。
但是刘峰不是这样的男人,即使面对自己的老婆跟货车司机跑了,他也能理解。在海南卖书、拉三轮车时,他和妓女相处时,还在帮助妓女从良。没有愤世嫉俗,有的只是对法治沦落的愤慨。
他在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世界,确定自己的生活方向,不盲从、不狂热、不执迷、不堕落、不埋怨,平凡、淡定的活着。
4、在农民进化的过程中,与之相结合的城市家庭,可能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把地主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土豪劣绅的小姐少奶奶的牙床上,也可以踏上去滚一滚。
你滚了又怎么样呢!就不是农民了,意淫一下,精神上就进化了?就不暴力了?
何小萍从小就失去了亲生父亲的庇护与宠爱,同时也遗传了他父亲的性格,有一颗一碰即碎的玻璃心。在继父霸道的阴影下,小心的、压抑的活着,天天藏着食物,生怕不够吃。
她明白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不过是一个寡妇带着的改嫁累赘。她多么想重回母亲的子宫,再重新活一回,多想让继父变成生身父亲,她多想在家里放纵一下。
夫妻的影响从来就是相互的,有些是可塑的,有些是不可塑的。一个上海小女人在改造农民的过程中,自私的政治心术让她从心理上远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而农民霸道的作风和革命年代对知识分子的反感,让一个毫无人生阅历的小姑娘扭曲的成长着,没有心理压力的消解,没有基本的人际交往免疫能力,对宠爱有一种变态的追求,总想大病一场得到别人的关心。
来到部队逃离了家庭,以为会有所改变,但是同寝室干部子女的优越感又一次伤害了她。是的,在W*G的大环境中,没有你的藏身之处,有的是无处不在的碾压,社会演变成互害模式。正如她母亲在逼死自己的前夫后,要忍受一个满嘴大葱味的农民用粗糙的大手蹂躏她的乳房一样。
芳华谢尽,经历W*G的一代,回首往事的时候,更多的感觉是一地零乱的青春。当他们狂妄的试图改变世界的时候,发现还不知道自己曾经执着选择的道路在本质上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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