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三十二回中,宝玉正和史湘云在怡红院聊天,忽然有人来传话说,老爷叫他去会见“兴隆街的大爷”。这个兴隆街的大爷不是别人,正是贾雨村。
想当年,贾雨村到荣国府来找贾政帮他谋划起复之事时,用的是“宗侄”的身份,谦卑得很;如今官越做越大,就成了“大爷”了,贾政对他也确实很欣赏。
不过宝玉对这位大爷却并不是很待见。对贾雨村回回来都要找他去说话感到很厌烦(其实雨村主要也是投贾政所好)。史湘云倒是很理解,觉得宝玉确实也应该多与那些为官做宰的接触,毕竟他以后也要走这条道的。
但是宝玉听湘云这么说,就不自在了,认为她说的是“混账话”。史湘云就搬出林黛玉来,说如果是林妹妹这么说的话,他还会这么认为吗?宝玉却一点儿也不含糊,说林妹妹不会说这样的混账话,如果她说这样的话,他们早就生分了。
由此可见,宝玉对“为官做宰”之人可真的是排斥得很。这也是啊,宝玉从小就是怕读高头讲章,怕走仕途经济的,又怎么可能跟这条路上的成功者走到一块儿去呢?
但话说回来,宝玉其实并不是排斥所有为官做宰之人的,他排斥的是像贾雨村这样特别像模像样的那种人。
说起来贾雨村也是很有才华的人,古代要考中进士可太难了,而贾雨村是一鼓而成。只是他自来所有的精力先是全部花在应试上,后是花在做官上面,做文做人都是官样;来到荣国府,在一心想着儿子能以其为榜样高中进士、为官做宰的贾政面前,贾雨村则无疑会更加强化自己读正经书、走正经路的形象。
这固然更令贾政欣赏,却也更容易引起宝玉的反感。就是说,宝玉其实反感的是官僚气。
而另外有一个人,地位比贾雨村要高得多,宝玉就与他合得来;不仅不反感,简直是喜欢得紧。这个人就是北静王水溶。
宝玉与水溶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有一个细节可见一斑。
王熙凤生日那天,贾府热闹非凡,宝玉却偷偷摸摸地跑到城外去祭奠金钏儿,用的由头是北静王水溶的一个爱妾没了,他去祭奠。试想,如果他与水溶的关系不好,敢拿这个来做由头吗?关键是,所谓北静王爱妾没了的事情,是他虚构的。
说明平常宝玉与水溶来往非常密切,家里人都已经习惯了,不会为这事去打听真假,而即便北静王听到了也不会生他的气。
而水溶之所以能够与宝玉关系和睦,并不因为他是王爷,而是因为他作为身份非常尊贵的王爷,而具有宝玉非常喜欢的形象。
宝玉第一次见到北静王,是在贾府为秦可卿办后事,前往铁槛寺停灵那天,水溶安排路祭时。当时水溶特意要贾政把宝玉叫到他的面前。
在宝玉的眼里,北静王是这个形象:
头上戴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鞓带,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丽人物。
是一个俊美绝伦的帅哥形象,就像宝玉另外两个朋友秦钟和柳湘莲一样;也许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宝玉又觉得自己就像当时初见秦钟时所感知的一样,觉得自己变成“泥猪癞狗”了。
这个形象是与他在见水溶之前所建立的印象是一致的:
曾听得父兄亲友人等说闲话时,常赞水溶是个贤王,且生得才貌双全,风流潇洒,每不以官俗国体所缚。
应该说这个印象是符合宝玉的择友条件的:形象风流潇洒,为人不落俗套。
我们可以称之为“两个特质”。
按照这两个特质的标准来看,眼前的水溶主要还是符合了前一方面的条件;如果单是这一点,那显然还成不了宝玉的好朋友。
偏偏水溶还真是符合后一个条件,不过这不是在现场考察的。
现场水溶只是表示宝玉很可能跟他年轻时候一样,会被家里人宠坏,难以认真读书,那就会可惜了非常好的资质;如果宝玉在家难以用功的话,不妨常到他家去,因为他家里有众多的“海上名士,可以谈会谈会,学问可以日进”。
我觉得宝玉对“学问日进”可能并不感冒,但对“海上名士”是有兴趣的。
而显然,之后宝玉应邀去北静王府做客,确实接触到了那些海上名士,自然跟贾雨村之流只会谈仕途经济的官僚不一样了。大家要知道,在王府里边谈科举、仕途的话题是不会有市场的,因为王府的主子们是不用考科举的啊!
弄不好啊,宝玉在那里还请教到了如何制作胭脂香粉甚至中医诊疗的方法呢!完全可以相信,宝玉的“杂学”的学问必是日进的,只是与贾政的设想则恐怕是有很大距离了。
对以上说法,朋友们怎么看呢?欢迎留言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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