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9.8
楊喚逝世於民國四十三年三月七日,享年不滿25歲。如果上天能「監護」他,讓他的熱情傾注於童詩中,還有與兒童文學相關的領域活動裡,他極有可能是華人歷史的「安徒生」。他曾說︰「兒童文藝在中國是最弱的一環。雖然目前兒童讀物多如春筍,嚴格的說來又有幾種合格的呢!較之英、美、日本,可謂少得可憐又可憐。…一般成了名的或出了名的,或不成名也不出名的都享用大塊文章去換錢得獎金,有誰肯花了大半天的氣力,去換兩包香菸錢呢…!你知道,群眾是最好的考驗,孩子們也有他們的鑑賞力的。」壯哉,楊喚!你對童年寄予美麗的夢想,你用筆給予孩子們流下的汗水,如今孩子們都耳熟能詳,尤其那篇美好的詩「我是忙碌的」,是我第一次接觸到唐詩以外不同的詩體,而當時朗誦再三,彷彿讓我在聯考灰色的憂鬱裡,找到一絲的春天。那時的我極需要鼓舞我走向人生,舉起戰鬥旗幟的話語。
楊喚為何來不及長大呢?無論在形體上,或是在心靈層面裡,楊喚的內心始終住著一個不曾與歲月成長的小孩。在歸人「憶詩人楊喚」的文章裡提到︰有一位歸人寫詩的朋友來信,請楊喚評論,楊喚立刻要了紙筆回覆說︰「我也希望你不要寫詩…請不要誤會,千萬的!這並不是(絕不)說你不配寫詩,而是『詩』足以害了你。」楊喚所謂的「害」在於詩人必須以「輸血」來灌溉他的詩,而以「肉」來培植它,結果詩人的靈魂將迷失於空想之美的境界裡,而驅體則被無情的交給現實之鞭箠和荆棘,而這痛苦是難以想像的。因此一個「我的耳朵『散步』在草蟲的村落」的楊喚;一個可以將報社補發的全部薪水,一次買下兩大箱的文學名著,而自己對生活的艱苦卻甘之如貽的楊喚;一個「錯受了庸俗與醜陋的招待」,而會「流下了懺悔的眼淚」、要「緊緊地擁抱住一個新的自己,放聲大哭」的楊喚;一個「我要帶著一隻『微笑』的紅燭去向向日葵求婚」、「請蟋蟀收拾起他的藍色的小夜曲」的楊喚,誰能說他的心中不是住著一個純真的小孩?也正緣於此,楊喚的詩不在於文字鋪成的華麗疊造,反而透過他以「血」、以「肉」的詩句,讓人恍惚走入他時而傷感,時而悲壯,時而歡欣的內心世界裡。當掩卷讀完這冊美好的詩集時,我不得不為這因寫詩而受苦孤單的靈魂,應了天國上帝的話語,而參悟到人生的苦難感到嘆息。
楊喚的死因雖說是「意外」,但,也有種種跡象顯是這也許是他「刻意」造成的。 在「雲 (詩的噴泉之四)」那首詩寫到:
不要再在我的藍天的屋頂上散步!
我的鴿子曾通知過你︰我不是畫廊派的信徒。
一個不是「畫廊派」的信徒怎會畏懼死亡呢?而楊喚無畏「死」的意念又是多麼堅決!楊喚去逝前一年,他寫下一首極其絕望哀傷的詩︰「二十四歲」。他以「白色小馬、綠髮的樹、微笑的果實、海燕的翅膀」來悼念他這一生的遭遇,而最後兩個疊句︰「Y‧H!你在那裡?」,彷彿是在深山幽谷對著上天控訴般那樣淒厲,讓人不忍! 那種對生命絕望的意念,也可以從他的詩「垂滅的星」當中看出。那首詩這樣寫著:
輕輕地,我想輕輕地
用一把銀色的裁紙刀
割斷那像藍色的河流的靜脈,
讓那憂鬱和哀愁 憤怒地泛濫起來。
對著一顆垂滅的星
我忘記了爬在臉上的淚。
安息吧,楊喚!忘掉童年那「在哭聲裡長大」的歲月。 你的詩已經「唱出永遠活在人們心裡的聲音」。雖然我還是不捨,不捨你早逝的才華,然而你的詩句就像將生命的流離、鄉愁的思念、與生活的困頓一再地研磨出那苦澀的味道,那也是難堪,也是不忍啊!這本是我第一本購買的詩集,由光啟社於民國六十六年出版,至今當我對人生有著憂慮,或是心靈乾凅了像潭死水,我就會再次一遍遍朗讀你的詩,彷彿我與你在天國有了喜悅的契合。 如今這美好的詩集已完成,是否在天國的你「像尾魚睡眠於微笑的池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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