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从朋友那里听到了一部电影,《灿烂人生》,6个小时。好几个下班回来的晚上,桌前电脑床上手机,最后看完了。1966年到2000年的意大利,我看到的只是贫困与暴力,短暂相遇与长久分离,人感到的是精神紧张,甚而至于精神失常,意识形态的冲突,日常生活的重负,所有外在的现实,大都不如意事常八九,恐惧与束缚感,缠绕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我不知道这样的“现实”,究竟灿烂所谓何来。
直到最后一刻,尼古拉与米雷拉走在一起,马里奥忽然如亡灵复活般进入画面,转身走到两人身后,摸摸这个的头发,默默那个的头发,一股深情,流淌在手指和眼神中,然后离开,远出画面,尼古拉与米雷拉心底的那个马里奥,就这样离开了。一切都是美的,因为一切都在庸碌乃至扼杀人的现实里,无时无刻不在争取个体的自由与自在。
比之于马里奥的悲愤又决绝的反抗,反抗军队的暴力,反抗工作的不公,以决绝的姿态争取自在的生活,尼古拉则是长久又持续的反抗,他的头发渐渐变白,他的心还是像当初毕业时老师说的那样,充满了同情,也许正是这一同情的能力,使得他以绵长的时间和更多的空间来换取自由与自在,来对抗40年来众多的压抑与束缚,他是别于马里奥的另一种反抗,这种真实的又常常是沉默的争取,是另一种灿烂,另一种光彩,是时间和空间慢慢涂染出来的光彩,很少浓烈决绝之处,整体看起来温情,但温情背后,还是有硬朗的底色在。
一切都是美的。在电影最后,才意识到,无论其中的生命究竟是真得活过,还是假得活过,究竟是追问个不休地活着,还是跟随潮流地活着,无论千千万万的活法中究竟有无高低好坏之分,这都并不重要,生命就这样或浓或淡或真或假过去了,大地并不会记着这些,天空也不会存录这些,无数生命——无论人的还是其他生物的——就这样来来去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无论是否究竟明白,还是最终稀里糊涂,那都是生命的一个状态。蒙昧的活法,智慧的活法,个人的命运,悲欢离合在生命的每个角落都留下了它的情绪,人们有过真实的恐惧,有过真正的开心,有过这样那样的体验,生命就这样在大地与天空之间划过或深或浅的痕迹,飞鸟走兽不会记得,大地与天空也不曾在意,人们活过,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人们活着,就好像从未活着——而只要你投去注视的目光,去发现生命的真实状态,捕捉到人们无穷无尽的真实的内在情绪,你就能感到其中的不竭的渴望,感到丰富多彩的生命的律动——包括那些毫无节奏的躁动与狂欢,你或许会有那样的时刻——自我消失在无穷尽的生命的真实景象之中,毫无执着,原来当你去注视生命时,生命会投以注视的目光以真正的美的感应,你愿意注视多久,真正的美的感应就会持续多久。
而究竟谁会在乎这些美呢。大地不在乎,天空不在乎,飞鸟走兽也不在乎,人也可以不在乎,只是人总渴望着生命的自由与自在,当他投注目光在生命的真实图景中时,他会得到生命的真实的美的感应,他获得了这样的一种美的直觉,大地天空飞鸟走兽不在乎这美的直觉,也不在乎是否有人在在乎这美的直觉。唯一的区别只是,在乎这美的直觉的生命,匆匆流逝渺渺如微尘的一段旅程中,曾经有美照临,曾经与美的直觉,相伴了一程。
我以现实的困厄来否定生命本身的灿烂,到最后才发现,原来电影里那40多年里的人们,无时无刻不在渴求对现实困厄的超越,各自想方设法,从现实困厄里出来,感受生命原初的自由自在之感——虽然方式不一,虽然结果不一。而当电影最终呈现出这些时,原来真实本身,就是美的——虽然真实本身,总是那样“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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