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乡村与我同病相怜（组诗）

        《发现乡村与我同病相怜》（组诗）

                    文：东海风

            《凡是好人，都是胆小的》

屋顶的炊烟不再变黑

白鸽子在新楼上盛开

春天是悲悯的，如我

我却庆幸不是佛

否则，这么多的孤独

这么多的苍老与成长

还有这么多的苦难我如何

大发慈悲得来

许多年后，我也会变成那个老人

他一个人黑黑的简陋的灶台

喂饱过许多一时饥饿的小孩

可是，我也不敢出门

只战战兢兢地望着窗外

阳光，雨水，蹒跚者

他们都有自己的去处

除了一样的时间

哪怕人间是欲望的海

            《回去》

干的是阳光，湿的是雨水

穿上天空这样的衣服

在黄昏之前回去

正好赶上发芽的香椿树

还可以把自己种下土

不要坐在池塘柳下哭

童年好啊，预见一条滑溜的小鱼

在我的血管里直喊幸福

            《写诗者首先总是一声不响的》

蚂蚁有自己的家园等待赞美蜗居

在某一个大雨倾盆前的下午

我写下一只蚂蚁回家背着落叶

和粮食路过一间老屋

因为一声咳嗽而失足

我一个小小的脚步

就是它长长的归途

我一定要重新学会耕锄

等待有一天真正闲下来写诗

写诗者首先总是一声不响的

像一粒种子等待出土

            《对不起，我不打牌》

对不起，我不打牌

不是我不会

我觉得不对

我没有钱可输

赢了我心也不安

我不喜欢争吵，不善于察言观色

尽管我也经常熬夜

我的身体大不如前

提前进入老年

我是不想，在牌桌上跟着别人的节拍

我有自己的安排

比如躲在无人的角落里

蹭一蹭邻家的WiFi

            《乡村是有病的》

乡村是有病的

我也是有病的

孤独，痛苦；年老，器官衰竭

我不是树林

树林病了有啄木鸟

我是寒号鸟——

寒风冻死我，明天就垒窝

我是打工返乡者：终身未娶

其实更像一个未亡人

躺在黄昏里

像一只有气无力的蚂蚁

            《去看一个老人》

她有温和月色一样的影子

养我两年的日子

我要用一生每天在眼里提取

她走得太急了像一阵晚风

她的女儿们不想通知我

她们说赶上了疫情没办法

但我还是去了那个小县城

还想去那个小山村

去看老人一样的流水

可是她们不肯

就像当年他们不肯再送我上学

我试图从她的影子找到全身

一亩稻田

一片竹林

她的菜园子还有四季芬芳

她的矮身板还有母亲之爱

昨日黄昏

天空如镜

我捧住它生怕一不小心打碎

那冰凉的月色

            《想念种子》

在春天想念种子如我睡眠

在乡村想念种子如我发芽

开花结果是明天的事

落叶归根是别人的事

我土地一样简单

我阳光一样满足

我不是什么大树

我只要一盏灯

总是开着照亮黑屋子里的白天

            《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在乡村不见了

他们疯言疯语

说我疯言疯语

乡村的庄稼不见了

乡村的少年不见了

生病的都回来

像一些枯黄的落叶

昨晚梦见我的孩子

像一首无人看的小诗

            《父亲像父亲一样》

太阳经过春天的树

落在秋天的地上

那一天很辛苦

这一天很寂寞

屋顶叼着一支烟

像母亲在看云

父亲的五个儿子只有老二老三做了父亲

其他的都挂在树上

像一枚摇摇欲坠的夕阳

父亲

如果有下辈子我想做别人的母亲

        《老屋》

屋漏偏逢连夜雨

打湿墙上的母亲

等待阳光把它擦干

母亲的笑像一枚生锈的钉子

插入我的内心

去年我把老屋修补

村委与扶贫的人路过

只是路过

我不做摇尾乞怜的狗

            《小村记》

认识一只蝴蝶是童年的事

从村口出发到山坡和它一起跳舞

村庄披着绿色和欢喜

每个人的头顶应该有一座莲花湖

其实他们都不懂所以烧香拜佛

现在不准敲锣打鼓放烟花爆竹

也习惯了用手机拜年问好发红包

我倒全然忘了这些

我更喜欢村庄还是原来的书

有人日记有人读

            《村庄最后一声尖叫》

抓住夜空最后一声雷电

村庄就亮了。独居一辈子的老人

却不肯熄灯

他要看到光

照见有人来的影子

许多天后，一只狗挤开他的门

发出最后一声尖叫如电闪雷鸣

它也奄奄一息。那一刻

全村都落泪

人心，才不像一口枯井

            《我相信突如其来的幸福》

为什么飞蛾扑火让我疼痛

它习惯了黑暗，见到了光

就不惜同归于尽

这些年，我也像一只飞蛾

为了生活，每日从黑夜中醒来

就不停地扑打一个人的路

我相信青春，青春就像河流

我相信爱情，爱情就像石头

我相信世上人都有悲悯怜惜之心

这种安慰也是绝望的种子

城市是别人的花园。回到乡村

发现乡村与我同病相怜

一样的爱，一样的遭遇

一样的路，一样的感悟

一样的伤口等待时间自我愈合

或者只有提前进入晚年，用余生打磨

弯曲的骨头。我相信红色的芬芳

我相信迟到的回报，卑微的一生

我相信突如其来的幸福：粮食

高举十月的旗帜：祖国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