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往后二十年的人生是什么样的。”——罗伯特在和他 ex 分手时这么对我说。
我明白他说的话，我宽慰他说，每个人都有一段时间会害怕这种感觉，患上西伯利亚臆想症，奔跑、奔忙，朝着太阳以西不停地追逐。但太阳以西有什么呢？经历过的人知道了答案，没经历过的人也非得自己经历了才能明白。
“除此以外，别无他法”我强调。
二
“除此以外，别无他法”罗伯特嘀咕了一遍。
“我觉得我之前从 mountain A 翻山越岭来到了 mountain B，遇见了一个人。这个人让我决定留在 mountain B，于是我放弃奔跑，砍柴、搭造房屋……”他说。
我突然有点走神，脑海中出现了里尔克的诗：
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三
罗伯特看着我走神，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你不知道啊，我在 mountain A 的时候一直觉得 mountain B 会有些什么和 mountain A 不一样的东西。所以那时候我觉得和 ex 在那里搭建房子的时候很痛苦，我不敢想象二十年以后的生活，想到就发闷。”
“所以我逃了啊，所以我不停地奔跑，想跑到山的那边看看”他叹了口气。
我当然记得那时候的罗伯特，因为他在逃跑之前来跟我说了，毕竟逃跑也是需要勇气的事情，而唯恐天下不乱的我那时候还鼓励了他。
四
“那山的那边有什么呢？”我问。
“山的那边还是山，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没有女人，没有男人，更没有我原来建造的房屋。”他说。
没有房屋，我想他是孤独的吧。
“那你后悔吗？”我接着问。
“后悔啊，后悔死了，但我更后悔的是跑回了 mountain A。”他说。
五
“那你有想回过平地上吗？”我又问。
“没有，没有想过。你知道我当初是为了她上的山，因为她告诉我，她喜欢在山上的生活。这可花了我不少时间，五六年吧，你知道的。”罗伯特的语气有些许激动。
“我知道你在 mountain B 也遇见了一个人，说说她吧。”我试着把话题转移开来。
“她也已经离开了 mountain B 一段时间了，但我明白她为什么会走……”罗伯特听上去有点难过。
“为什么？”我追问。
“因为 mountain B 之于她，就是 mountain A 之于我”他马上回答说。
唔，我有点迷糊了，让我捋捋：罗伯特为了一个人上了山，为了另一个人翻山越岭，遇见了另一个人，而此刻他孤独着？不管了，我也想不清楚，先放一放。
六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呢？”我问。
“我又准备上路了，去另一座山看看……”他说。
“可是你不是已经知道山的另一边什么都没有了吗？”我打断他说。
“是啊，那又怎么样呢，我还是想去看看。”
七
而后我又追问了他 mountain A 的事，他说他没有忘记那里的故事，也没有原谅自己，他唯有能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我说你这段话我怎么在哪听过，他说是他看的一部中国电影里的。
罗伯特很喜欢看中国电影。
八
在我们挂掉 Skype 的最后一个画面里，罗伯特在山上生火，准备烤兔子。他说最后一个晚上，要拿一只山上最美味的动物来纪念一下。
我想，无论何种纪念或许都是不重要的吧。罗伯特总有一天会忘记这只兔子的味道，总有一天会搞混 moutain B 的兔子和 mountain Z 的兔子到底有什么区别。
九
而跑完所有山的他或许也会发现，从 mountain A 跑到 mountain Z 的意义不在于 A 或 Z，而在于奔跑。
奔跑吧，我的朋友罗伯特。
不要停啊，再也不要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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