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风也能把时间吹着跑,那该有多好。我不会希求去填补遗憾,也不会期盼着偷看明天。只想找到那个跟着爷爷放羊的六岁的我,问一问他的烦恼是什么。
由于母亲的严厉管教,六岁的弟弟不能看电视,玩手机就更不用想了。寒假只能在家里日复一日地照顾他的那些玩偶和“跑车”,实在无聊就趴在我的身边和我一起堕落。看人家实在可怜我便怂恿他去找母亲借手机玩。“你就说我想听会歌,妈一定会借给你的。”我说。
他其实是很怕母亲的,手机,电视是从来不敢在母亲面前说的,因为根本没得商量。可能是他实在无聊,或是看我玩手机看的心痒,真就去找母亲借手机了。母亲居然破天荒地给他了,因为他说他只是听一会歌。然后弟弟就开始精心准备听歌了,沙发和桌子对他这个小朋友不太友好,便搬来了一个小凳子夹在两者之间,手机支架的出现我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他真的是要听歌吗?没错,是听歌,就算骗他自己,他都不敢骗母亲。
于是就出现了让我忍不住截取的精彩场面。他坐在椅子上,紧挨着桌子,双手拖住自己的下巴,手机六十度固定在支架上,手机里传来母亲听的那种我根本不知道的老歌,歌词闪烁在屏幕上。他时不时还会跟着哼唱几下,虽然他也不知道他唱得是什么。有好多字他其实还不认识,但这并不能阻碍他在这种美妙的旋律里放飞自我。
第二天我和他出去玩,路上也不知怎么想的,便脱口而出:“你那样听妈妈听的歌会变老的,妈听的都是他们那些大人才听的歌呗。”他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因为戴着口罩我根本不知道他是怎样的表情,不过马上我就知道了。他低声地说:“我不会经常听呗,那我怎么还没有长出白头发呢?”我笑得前仰后合,没想到他居然当真了,现在他的表情绝对是一脸愁容,可惜看不到。“你要是再听白头发就会慢慢长出来的。”他彻底不说话了。
听妈妈手机里的歌会变老成了六岁弟弟的烦恼,我扼杀了弟弟又一个消遣的方式,他真的要与手机彻底分开了。开心的时光只能和那些他的老搭档去创造了。
我突然很兴奋,甚至是有点激动了,我又看到了诗人和作家口中弥足珍贵的童真。我已经过了每句话里都是童真的年纪,却在弟弟的烦恼里看到了童真。一个六岁的孩子,害怕听妈妈听的歌会变老,这是一个美妙的烦恼。
“我站在人群中,孤独得就像P上去的。手电筒的光把黑夜戳了一个洞。”这是我看过的一些小朋友写的短诗,那种满满的童真感扑面而来,美妙的诗意萦绕在每一行的字体中间,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说诗人一定要有一颗童心,用童真的心来感受我们身处的世界,才能找到藏在树上的诗。
“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是《塞翁失马》告诉后人的忠告,现在想来确是万事皆逃不过这样的宿命。少年时候问这个世界最多的问题是为什么不能快快长大,因为这个艳丽的世界似乎是属于成年人的,那些跟美好有关的希望在父母那里全都是一文不值甚至是遭人鄙夷的。大概是时间可怜少年太傻,把那个有问题的问题让风给吹走了,转眼间我们便进入了曾经朝思暮想的彩色世界。有没有找到少年时候的那些美好我不知道,谁都没有告诉过我,有些事不说比说出来更好。但是,孩童时期的那些我们后知后觉的童真早已烟消云散了,这可能就是进入这个彩色世界的代价。
可能人生永远也逃不出钱钟书的“围城”,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我们在这曾经满怀希望的世界里揭下了生活的面纱以后,发现了生活的真面目。人们在自己的世界里常常在挣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用这个词,却是第一时间出现在脑海里的。连我们自己也不会想到,生活居然是这样的复杂,以至于我们在其中很难找到一条离开迷宫的路,或许人生就是在找那条路的一个过程,而有人一生可能也找不到。又能有什么办法?
自己在一个写作平台注册了自己的账号,里面能够看到这种各样爱好写作的人写出来的文章,里面关于展示生活的乐观,如何去让人舒服地进入生活是占很大比例的一个写作主题。我是对这些不太感兴趣的,也不知道原因,可能是看过的一些诸如《活着》《悲惨世界》这些书,难以让我去为那些而感到兴奋。它反映出的是成人对于美好世界那种来自初心地追求,这些我们在孩童时期是绝对的高手,任何藏在某处的美好都能在不经意之间就找到。但是成人以后随着思想的变化,那些童真就消失了。难道童真真的像蝌蚪变成青蛙时的尾巴一样会消失吗?这也是一个有趣的问题。
在母亲细节的回忆中发现那个充满童真的自己,我们也有过像我的弟弟这样的烦恼。童真会不会因为长大而消失我不确定,但是困难和挫折确实会随着长大出现在我们身旁,紧接着而来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压力和烦恼。沧桑的心会去回忆的相册里翻找,找到那个树下乘凉的孩子,证明自己不是从来都是那样。在美好的往昔中沉睡,仅仅是为了第二天还有力气在生活里挣扎,让自己相信这个不是我。
童真不是意味着对待事物都幼稚的处理,或许童真本身就带着些许幼稚的笑料,但那绝不是它的全部。童真对于世界和生活的认识多半是片面的甚至错误的,可它有可能是一个美丽的过错,为什么不能存在呢?我们不需要用童真来解决问题,可以在童真里发现一个比眼中的世界更美丽的生活。
风啊,可以告诉我吗?六岁跟在爷爷后面放羊的我到底有什么烦恼?我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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