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玉

      “又要走了吗。”紫檀琴筝前一抹素白纱影正轻轻抚琴。

      “嗯，圣上下令，七日之后率军力守环州。”他不知这已是第几次与她告别了。

      “何时归来？”

      “刀剑无眼，谈何必生，或许三月，或许……”他微微摇头，不再继续说下去。

      听了他的话，她似有些不满，随即停止了弹奏的琴筝转身而望认真地说:“君子何畏？”

      看着点她尤同浮水白莲一般精致的脸，他堂堂万军将首脸上竟会泛起一番红晕“君子不畏。”他淡淡一笑，却悟不出她语中的含义。

      她抿着嘴唇缓缓垂下眼帘，掩盖了眼中的眷恋“如此，保重……”

      他小声应道犹豫了片刻便转身离去，想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慢着”琴筝前已不见了她的身影，她急促地跑到他的面前，他转头凝视着她的眼睛，不知何时起，他陶醉于这双似水的眼睛。

      “拿着这个。”

      他张开手掌，一枚环形玉佩静静躺在手中。玉者，柔石无瑕，温润而泽，女子赠之，则代表愿为一人守身如玉……

      “堂兄，五日之后即是弟弟大喜之日，家父谨严，婚事已定得妥当。”

      他泯了一口手中的清酒应声笑道“哦？！那真是恭喜。若不是我皇命在身，不能应了你大喜之日，在这哥哥给你赔个不是。”

      他攥着手中的玉佩，幻想着终有一日他也有一桩婚事，轿中的娘子便是她。

      “那女子乃司空大人之宠，听闻相貌倾国倾城…”

      司空大人之女，那岂不是她！他狠狠一颤，一时失神酒杯从手中滑落“不知…那女子可否愿意？”

      “不愿意，听闻因为这趟婚事她已关在家中长达半月，但司空大人逼婚，怕是不嫁也要嫁。”

      他低头反复摩裟着手中的玉佩，竟一时不知说什么。

      “罢了，罢了……”

      他出战之日即是她出嫁之时，铁甲配吉服，只不过轿前红马上的人却不是他，战旗与红缎丝绸相互交织，军队缓缓错过婚队，战马轻轻驻足，他回头望着载着她的红轿，轿中的她微微一愣，随即揭下盖头转身相望，但眼前只是轿中的一片红纱。她不知这是他与她这一世最后一次回眸。

      “将军，敌寇数众，城门已经守不住了！”他猛地从回忆中惊醒，眼前兵临城下，刀戟的碰撞声和嘶喊声混为一片，城墙之上万箭齐发，伴随的是撞击在铁盾上刺耳的响声。远处狼烟四起，轒輼逼近城门，他冷眼相望却又无可奈何，持剑的手早已渗出点点血迹，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腰间的玉佩，他长长叹气，原来他从生至死想的一直都是她。

      撞车冲击着城门，城池已破，重敌呐喊着冲进城池，他抹开额前碎发，利刃出鞘伴随的是他声嘶力竭的怒吼“杀！”兵刃碰撞，鲜血随处可见，五千步军守在城门后视死如归。

      血染半边青天，五千士兵早已被屠尽，只剩他一人脚踩数百尸首守在城池之中，怀中乳白色的玉佩被他的鲜血染成朱红，看着成群的敌寇缓缓逼近，他苦苦一笑，眼前渐渐模糊，蜂拥而至的大军变得若有若无。

      “君子何畏”模糊间耳边响起她的声音。

      “畏臣民，城池若无将守，臣民何得安乐。畏君王，天下尚未平定，谈何儿女情长。畏身死，不畏魂飞魄散，独惧佳人泪眼寡守空房。”带血的刀狠狠劈向他的头颅，在那一刻他想的却是幸好自己没有将她迎娶，否则他战死便剩她孤身一人，独自守寡。

      头颅滚地，留下扶剑而立的身体，身上红线脱落，溅血玉佩从怀中滚落，在地上化为晶莹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