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之友,名曰东木于君,求学之时相伴多年矣。木于君性善且雅,谓温润之士。后其君因身体之变故,迫返其乡。许久未见,其君之讲义与琐事繁杂,师谓余代给之。适时余之乡与木于君同邻矣,欣然往之。至其乡,怪异之。其乡人皆谓吾为之“犬”,大不解,问其君之家于何处,讪笑之。
后村之掌事引吾至木于君家,其兄长待之。交相语毕,留吾食。问其木于君,惊之谓余,其早已离家许久矣。吾述教学之事与其兄,望转述矣。其兄闻后讪笑曰:“犬之一般。”吾求语之缘,其兄交余一册子,约五毛硬币之厚,继而讪笑曰:“汝与东木于,皆如犬一般矣。”吾惧之,遂辞。
归家视之小册,纸张不一,字迹不一,横竖皆言语,里外俱涂。今理整,供诸君观之。或曰“奇文共赏”之?
<一>
因为身体的原因,我不得不被迫回到这个地方,这个让我呼吸压抑,行动受限的鬼地方!我知道他们,早就想对我做些什么了,或打之,或辱之。自我进村以来,村长就三番五次的往我家跑,自从我母亲去世后,平时可不见得他有这么勤快。
“你可是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这个猥琐的老男人总是堆着满脸横肉,从肉缝里挤出一丝狰狞虚伪的假笑。
“呵呵,多亏村里大家支持。”我不得不也似他一般,挤出假笑附和。真是虚伪的东西!于我,于他。
我总觉得,他们会做些什么,缘由或许是我母亲的坟冢上的花都被践踏了吧,而且脏的出奇!我找不到元凶,却心里隐隐难受和不安。
这村里大白天的风都感觉是阴森森的。
<二>
今早起的很早,头还是痛的紧。
昨天去村医那里检查,医生告诉我,这是偏头痛——不好根治,慢慢养吧。
我排了整整三个小时,终于等来了这一句——“不好根治,慢慢养吧。”无关痛痒的废话。我压着怒火,告诉医生我的症状,寻求是否可以开个一二缓解之药,他不耐烦的挥挥手,说:“让你慢慢养就慢慢养,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下一个,下一个!”说着身边的见习助手就把我“请”了出去。
我在医院门口揉了揉略微红肿的额头,然后同看病的人都窃窃笑之。有大胆的公然曰:“到底是读过书的,觉得自己比医生都厉害了。嗬!”我不想争辩,也不敢争辩,毕竟这个人身形高大,我定不是其对手,只得低头而走。然后,我听到了阵阵嘲笑。
“你头还痛吗?”长兄推门进来问我。
“还是痛,医生又不开药,我只有吃从XX处买的药先缓一缓。”
“什么进口药?多少钱?”长兄伸手就要来夺。
“就是一般的止痛药罢了。”我把药死死攥住,他见状也就讪讪的缩了手。
“那你好好歇着吧。我们这种小村里,怎么会有ZZ这种止痛药,你还是别去招惹医生的罢。安心养着便是。”他背对我边出门边说道。
可我总觉得他是笑着说的,那种笑我无法形容,但是心里发憷的很。
我又想我的母亲了,那个被拐到这个穷乡僻壤的可怜的人儿。
自我出生以来,除了她,我不记得有谁抱过我,或者给过我好脸色。懂事后,这乡里的人都说我是女大学生的种,肯定和她妈一样,像犬一样喜欢狂吠。
<三>
吃着午饭,我感觉身体还是虚弱的慌,只得慢慢踱到隔壁房间半躺于床上休息。
村长不请自到,我听到了他虚伪假笑的声音,和我长兄的声音。
“他不是读过书嘛,让他写个一二,我好拿去哄一哄那些女娃儿来配对对儿。”这是那个猥琐男人的声音。
“就他那衰样,能写个什么?一天到晚就像那个死了女人一样,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痛。”
“诶,总归他是个大学生,念过几个字,长的还不赖,总会有女娃儿看得上他的。你可别忘了,你们家不就是靠女人吃饭嘛?”
“得得得,就他那样。嗬!他还在吃饭,一会儿我去哄哄他。”长兄不耐烦的说。
“靠你了,我就去别家了。嘿嘿嘿嘿。”这恶心的假笑!
“东木于!”长兄在门外叫我。
我连忙几下爬回饭厅,端斜于座椅之上,手捧着碗,假装漫不经心的看着他。
“木于,你帮村长写些男女配对的话,写好点。你可是读过书的。”
他斜着眼看着我说道,边说边伸手夺去我手中的残碗。
“可是,我……”我还没来得及说完。
“你必须写,不然我们吃什么?!”他突然发起癫来,把那残碗猛的往地上一摔!四碎五落,深棕色的瓦片,泥黄色的瓜瓤,暗绿色的菜茎,发硬的灰白色的饭粒。
“.…..好。”我低头答应。
我写什么?写这个村子的虚伪?还是恶心?还是我的懦弱?这个地方有什么可写的吗?难道在现在这个地方,他们除了我之外,还要去祸害什么吗?
对我而言,除了母亲的坟冢让我感到可亲之外,四处之景皆如粪土般难闻不可见!
<四>
今早,我在屋里蜷缩着。风波过去了有几天了。
那几夜外面都是红蓝的光不停的闪烁,还有惨白的手电光四处乱晃。听不清说的什么,骂骂咧咧的声音有,哀嚎的声音也有,分不清的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大抵是神经衰弱了吧。
我突然想起了《狂人日记》,我现在的境地是否和他相似呢?可是我却不是狂人,我没那个胆量,我也想学着狂人翻看那些虚伪的书,横横竖竖,里里外外。
可我只看得到“和谐发展”,看不到“吃人”。我楞了一夜,盯着那些文案纸张,勉强才在纸张交错处看到了四个字——如犬一般!
<五>
出门想散散心,但我却只能走到门口两三里远,我正打算在路边歇一歇脚,却坐立难耐。
他们看我的眼神更加的让我不安了,满眼的嘲弄之意。
我到底何时才能逃离这个地方!这该死的病!
我想逃!我想逃!我想逃!
我甚至想到了一死了之!可把那生锈的刀刃挨在手腕处时,却打了退堂鼓。我怕,我没那个视死如归的勇气。
我只是个懦夫!
懦夫!
<六>
自从风波过后,长兄似乎再也没给过我好脸色看。
虽然他也未曾经常给过我好脸色,但这次风波过后,我是终于不再得到他的好脸色了。
每天把饭往我房门一扔,便听见他一深一浅的脚步声离我远去了。我贴在门后,耳朵死死的靠着墙,可是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这是第几天了?我似乎长久没有出过门了。
带回的书来来回回已经翻够,药也吃完了。我看着镜子里的人,虚弱的、肮脏的不敢苟同。这是我吗?这是谁?
可笑啊!可笑!读书于我在此,何用有之?
<七>
丶丶丶丶
我为什么会生在这种地方?!上帝不是仁慈爱人吗?为何待我如此这般?!
村里的人大抵已经开始嘲笑了,我昨天被长兄拉出去送医院。说我在家中发癫!
“妈的,读书人就是事多,说自己看到了啥子帝,我看怕是撞鬼!”
“你看他,就像个丧家犬,呸!”
“就是,个丧家犬,一天到晚就晓得叫。”
丶丶丶丶
<八>
这一夜,月色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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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吾读此文后,尝问校之邻人,谓东木于君何?吾校之邻人皆言:“温润之士。”
至吾再归乡时,年以新至矣。念木于君,遂按学簿之记,为其于树下著一冢,因不敢断言其生死,故未朱其色。
后吾梦中忽见君,问其身处,东木于君笑而叹之曰:
“生何处?身何处?剩何处?皆,如犬一般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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