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爸爸

我离开上海，跟儿子分离不过时隔一周而已。做了儿子一周代理爸爸的S先生今晚过来给我们做晚餐。餐桌上，他们俩的互动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首先S先生准备的菜全是儿子平时喜欢吃的菜。他们面对面坐着，S先生调整着盘子方便儿子挾菜，并异常温和地跟儿子说:"倒进去。"儿子抬头也很温和地问:"是饭倒进菜里还是菜倒进饭里?"S先生示意随便他。儿子这时有一个出乎我意料的动作:他挾起一块鸡肉送到S先生的嘴边，S先生衔接紧密地用筷子接过去塞进了嘴巴。他们配合得那么默契，就好像是一家人经常这样做一样。然后儿子问我还吃不吃这个菜，我表示不要，他才欢快地把饭倒扣进装宫保鸡丁的盘子里。很斯文地吃，饭桌上没有掉饭粒!我不由惊异这一周S先生是怎样当代理爸爸的，居然让儿子变得这么守秩序又心平气和......

晚餐后，S先生匆匆提着公文包去见他的当事人了。我洗碗搞清洁，儿子做功课。儿子一边低头做功课，一边貌似不经意地问:"叔叔怎么总是来去匆匆啊？""因为他案子多，忙呗！""他什么时候才能住我们家啊？"我愣了一下，但很快回答他:"妈妈不在家时叔叔就会住过来啊！"儿子没再说什么，我体味到儿子的沉默里隐含的话语可能是:"妈妈在家时叔叔也能住在我们家多好。"不知不觉，他已经学会潜藏他对父爱的渴望，源自于久盼而不得......

不由想起他四岁时从幼儿园回来有一天哭着问我:"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我没有?"我不记得我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了，总之一定是迂回这个问题的。后来他质疑我们给他的答案:爸爸在国外很远的地方，工作忙。儿子说:"他可以打电话啊"！好吧！谎话总有被戳穿的一天!为了隐瞒我们母子是被抛弃的真相，我瞒得好辛苦!直到有一天儿子突然跟我说:"你不要再等他了！给我找个新爸爸吧！"见我每天忙工作没有这方面的行动，有一次带他出席一个会议，我在场内，他在场外。会议结束以后儿子兴奋地拖着我说去见一个人，他说他刚才在外面玩的时候认识了一个警察叔叔，人很好，他觉得他可能会愿意给他当爸爸，要我过去跟他谈谈。我被他拖拽着到了那位保安面前（儿子还分不清保安服和警察服）,真诚地向他表示了感谢，告诉他我儿子喜欢他。那位小伙子受宠若惊。等我转身回来，儿子一双晶亮的眼睛期待地问我:"他同意做我的爸爸吗？"我微笑着摇摇头，儿子拖住我的手:"没关系!我可以再找!"

再后来，S先生进入了我们的生活，他们一开始就定位为"兄弟",所以，我一直很轻松，没有任何压力，直到儿子有一天逼问S先生:"你什么时候送钻戒给我妈妈啊？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我都跟我的同学和老师都说好了，你们结婚要请他们来喝喜酒的!"那时，儿子上小学三年级。

如今，儿子已经上初中了，他已经很久不再提有关"爸爸"这个话题了，甚至我有时候提起他生父，他都会平淡地说:"你还提那个人渣干什么?"

但,儿子五岁那年画的那幅画:一家三口手牵着手的画，以及他稚嫩的笔迹:"爸爸，你不在,我也爱你!"却始终印刻在我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