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北京的情节缘于高考前在北京学画画的那段时光。毕业去北京，包含对那段时光的追忆，也觉得那里有一片等我去闯的天地。与一位家乡一起出来，大学同校不同专业的好友一起，从沈阳北站坐火车到鞍山，从鞍山换乘到北京。晚上在四惠那边的网吧过夜，白天在西单大街上瞎晃，直到我们租到房子找到工作，生活才慢慢稳定下来。
从八月末找工作一直到国庆后才上班，等待的过程是种折磨。建议离乡去外地工作之前，最好有熟人介绍知根知底，自己瞎撞过程会很纠结还不一定能找到理想的。当时要我的公司有两家，一家是做样板间设计的，公司在北京的西边很远的一个居民小区内办公。去那里看了下，觉得有些冷清。由于之前对家装的失望，和考虑到上班所需要的路程，我没有选择去那上班。另一家是在王府井教堂附近的一个大厦里，是个工装公司。由于偏见我选择了后者，后来发现我的选择是错的。这家公司是挂靠在一个大的工程公司下边的，不是特别正规。在那里我没能完全的进入到设计应有的那种状态中去，因此也有幸保持了一种旁观者的视角。
在那段时间，除了一些零散的设计，让我有所感触的项目有两个。一个是山西的煤老板，为了给儿子留些产业，在自己城市里建了个酒店。酒店五楼整层作为自己的家，内部红木中式家具就花两千多万定做。在去山西汇报方案时，我看到所有人都对这个老板毕恭毕敬，我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了财富的力量。
第二个项目是在山东，一个商人要在当地建一个小商品城。在拿地等问题上需要与当地政府进行一系列有诚意沟通。我老板的姐夫认识这个商人，正好也认识当地某局局长。如果事成小商品城的内部装修的活可以归我老板，所以我们一起去了山东。对我印象深刻的是那个局长对我们的接待，和他说的一些话。根据我们的身份，我很清楚那顿饭不是他们接待的最高规格。但即使这样，那桌饭菜已经让我觉得有点丰盛的不自在了。女服务员业务水平之高让人惊叹，可以一边跟领导说话一边倒酒。酒满到再多一滴就一定会流出来时她一定正好收手。伴着其他领导的夸赞她不动声色继续满下一杯酒，一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神情。这些不算什么，当我得知局长和陪酒的几乎一天三顿都是这样吃喝之后，让我对他们在接下来讨论解放台湾问题时夸下的酒口也不觉得惊讶了。他们豪言解放台湾不需一兵一卒，派去三百山东官员三个月吃黄台湾。不知道他们是出于谦虚多报了些人数，还是出于无畏少报了些人数。不知道怎么计算出的这个数字但那似乎是他们的共识，不知道应该相信还是应该怀疑。但我知道，在那个饭桌上我第一次近距离嗅到了权利的味道。
妈妈身体不好，我没法接去北京。只能回沈阳，不到一年的北漂生活结束。沈阳工作还算好找，没几天就有公司叫我去上班。第一天，我坐的位置上那台电脑各种不好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静不下心。那天下班之前在网上遇到一个大学同学，正巧她之前在我现在这个公司干过。我向她询问了这个公司的情况，她给了我一些看法。还没下班我就找了个理由走了，再没回去。从此开始了独立自由的生活，很快也找到了愿意和我一起的伙伴。我们通过朋友同学的介绍接一些活来做。这样，每一份付出得到的回报都是自己的，时间上也相对于上班自由。但还是有不少事情让我对设计这个行业又一次失望了，深深的。
自己干的过程中，认识了些有能力从政府部门接活的，就是所谓的中间人，他们不懂设计但懂人性。设计师就沦为了为他们打工的，接不到一手活只能赚个辛苦钱。而说到设计，其实就是领导在设计。从以往若干次考察见闻中摘些自己能够理解或者仿佛理解的，与自己审美或者说审丑相匹配的东西拼到一起，不管是否适合当前项目，就可以开工。更不谈什么功能和造价。每年国家给到下边的专款是有规定的，到了日子花不完国家要收回，过年再想要不一定有没有了。所以下边对待这种拨款，只能甩着膀子花。不说哪个区了，马路中间绿化两千多万扔进去，不如我老家田间的林网（耕地间种的网状排列的树防风防沙漠化）美观大气。实用性上林网甩马路中间绿化不知道几条马路。还有花一百多万设计费找北京一家国外设计机构做一套区域规划方案的。那套方案我见过，一看就是骗领导没文化的。但因为是国外设计机构的设计，他们还附和着称赞。而所有人都知道这套方案永远不会实施，那只是一本昂贵的画册。从这些事上，我亲眼看到了我所生活的这个时代，领导我们的某些官员的无知。
自己干，不仅意味着自由，也意味着压力。有活时，没日没夜辛苦赶工是对身体素质的考验。没活时，没有着落心里不安是对心理素质的考验。只能依靠自己内心的坚强走下去。而最无奈的是干活要不到钱，这事没少遇到。因此一度对世界的看法都有所改变，尤其连大学同学都能跟你耍赖的时候真想杀人。我想，下次就是亲爹来找我干活我也跟他明算账，可是每次又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拉不下脸。因此还是要承担很多风险，但现在跟当时比心态还是平和了。这一路走来他们让我体会到了人性中冷漠的一面，但正因为这样的人的存在，那些没对我做过恶心事的人才让我的心感到格外温暖。谢谢！
对设计最终还是失望的。我相信大部分老师同学从业者也都发现了和我一样的问题也有着和我相似的感受。从他们的眼神和话语里我读到了。辛苦并且卑微、妥协伴着不甘、无能却不谦虚、挣扎却不改变。太多东西自己知道却不说出来，认为无论自己愿不愿意都还是要做下去，觉得现实情况无力也无法改变，虽然不甘心却只能继续，还骗自己若想有所成就必须忍耐坚持，而自己的内心就这样被自己蒙蔽了。一切的根源是因为在设计那里，还有一点由于与大众对设计认知的不平行而形成的隐瞒真相所带来的既得利益。所以当面对客户时往往装的专业且清高，面对学生时又装的博学且权威。用那一点点对设计知识的掌握所带来的可怜的优越感，弥补自己内心对职业满足感的严重欠缺和失望。越欠缺越失望就越装，恶性循环。
我决定放下这种对存量的缠绵，遵从自己的内心，向未来寻找一种可能。虽然，我知道我和你一样无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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