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小人间

小区门口有一条不算繁华的马路叫布吉街，布吉街上点缀着一间间小小店面。

有一间照相馆，装饰古朴，墙壁上悬挂着很多张照片，多数都是市井人情，乡间野味的印记，少有古迹的影子。店主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性情温和，生活过得慢条斯理，总是落后半拍，不与世间其他争抢的样子。走路时很慢，我从未见过他火急火燎奔跑的样子，他给客人拍照时，动作很慢，但客人无一催促他，都深知这店主的“怪性子”；他说话很慢，字词像是屋檐下的雨珠有序地坠落，让听的人只觉安然。我喜欢他的慢，像是除了生活本身，并无什么，值得我们匆忙，不辨方向。许是因为离得近，去的次数多了，这位老者也曾絮絮叨叨地和我说起他年轻时，游历四方的往事。他说，艺术本就来源生活，又高于生活，他想用相机定格生活中最朴素最平凡的岁月。他说，趁着年轻，要么多读书，要么去远方，身体和灵魂总得有一个在路上……

有一间花店，店主是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姑娘和一个俊朗的年轻人。那姑娘皮肤极白，五官清淡，笑起来有甜甜的酒窝，每天都化着淡妆，似乎极爱纯白色与雏菊。她总爱捧着一本书，指尖停滞纸间，让人顿觉岁月静好，店面很小，他们的日子想必不会宽裕，然而晚上走进店里，灯盏洒下暖暖的光晕，香气氤氲如雾，花朵们温柔安静。那姑娘坐在轮椅上，年轻人坐在她身旁和她说话，我会由衷觉得，这样的小日子玲珑温软，有一番别有韵味的情致。渐渐熟了，我总请他们推荐最耐活的花，他们总指着花开得最旺盛的几盆，建议就买它们吧，改良品种，价格便宜，一周不浇水或浇十次水都不会死；我总向他们请教与花有关的知识，那姑娘总耐心向我讲解……我总觉得，她之所以痴念植物，是因为她面对人生时，也如它们一般，野蛮生长，哪怕只开一季。

有一间饭团店，店主是一对年轻夫妻，不知他们来自哪里，只是他们总戴着头巾，丈夫高大壮硕，妻子娇小，明艳，美得很利落，性情也很利落，我有时会想，两人外表出众，为何千里迢迢来这儿开一间只摆得下四间桌子的小小饭团店？冬天的夜晚，我在店中吃着辣白菜，紫菜饭团，他们在另一张桌子上吃饭，鸡蛋煎得金黄诱人，小鱼炸得香气四溢，妻子拿出一壶酒，两人对酌，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那妻子一颦一笑都是对生活的温柔。

有一间理发店，几个年轻人，发型很洗剪吹，穿着很酷，但笑容真切，热络地和客人聊天；有一间云南花饼店，老板娘又甜又暖，我总叫她“花姨”；有一间奶茶店，墙上贴着客人写下的心愿便利贴，我总去那儿看看……

有时候，我觉得就是这些小店构成了我的小小人间，虽有淡淡心酸，但也有脉脉温情。路过小小人间，我终将相信，再朴素的日子也蕴藏着深意，再平淡的命运也应敝帚自珍，对人间的美和诗意应怀有恋恋之心。

拍摄/秋年

执笔/原p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