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日子已越来越临近期末。每个周末的下午,晓言跟粒怡已经从沥延公园,转约到学校课室去自习了。
晓言把单车锁好后,环视了一周,发现没有粒怡的单车。无奈心想,这丫头,肯定又午睡睡过头了。爬楼梯至三楼,突然心里一动,季海译,他现在会不会,也在课室自习呢?
你傻啊,人家周末肯定回广州了啊。
不一定呢?现在是非常备考时期,挺多住宿的同学都没回家呢。
现在才两点多,他应该还在宿舍叹空调吧。
去看看嘛,说不准,人家跟我一样傻呢……
蹑手蹑脚地爬上五楼。晓言的四肢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每一根汗毛都在兴奋地跳跃呐喊着,心想,原来做贼的感觉这么刺激!上一次偷偷送纸鹤也是,心脏都差些从喉咙里蹦了出来。天,这该不是,会让人上瘾的吧?
当女孩儿从课室的后门边,偷偷瞄见那抹白衣身影时,才顿然觉悟,会上瘾是没错的。
他的个儿拔高,座位在倒数第二排,离课室后门并不很远,所以,侧脸可以被看得清清楚楚。男孩,正专注地做着习题。他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呢?晓言内心暗暗嗔笑自己,原来那些小女生会做,会想的花痴事儿,有一天也会发生在曾想都不敢想的你身上。欲喜欲恼,却实实拦不住心中,那渐渐沦陷的痴劲儿。
在他的窗户边,时而会有炎午的夏风吹来,鼓动的深绿色窗帘随风掀摆,窗外被午阳披抚的金黄的世界,在他的世界里,若隐若现。
此刻的晓言,真想变作一盏灯,灯芯由这金黄色的夏阳点成,然后带到他的世界跟前。这盏灯火,弥漫着外面世界的青叶香味,生气而不聒噪,可以一点一点地,沁入他的世界里。真想就这样,无声地凝望于他,从乌黑短发,到沉静眉宇,深邃的瞳眸,笔挺的高鼻,再到棱角分明的双颊,下巴……真想就这样,默伴他于每个平静昼夜。
晓言一时看得入迷,竟忘了提防身后的情况。回过神来时,赶忙回头看看――
呼,还好没人……
可当晓言再转回头来时,却着实,被吓得形魂离散――座位上的少年似乎注意到了,后门边上那闪闪躲躲的小贼脑袋,疑惑地站起了身,正缓缓向后门走过来!
吓得晓言立即瞪大眼睛,捂住了嘴巴,头顶着五雷轰鸣,逃命似地,往三楼跑……
进入(7)班课室时,她才终于有勇气地,回头望望,心头大石轰然落下,幸好没追下来。晓言拍拍被怦怦直撞的心口,既而心头大石又悬高:他有没有看到我的脸呢?要是看清了,可就完蛋了!
座位上的辛粒怡不明所以,“欸,你可是第一次比我迟到啊,”看看惊魂未定的晓言,“做什么亏心事去了?”
见到粒怡,晓言犹如抓住安慰稻草般,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她把偷看过程一五一十地告诉粒怡,又开始禁不住懊恼起来:
“之前已经忍很久了不是?这一次怎么偏偏就没忍住呢?
“看了几眼就行了,可偏偏还看上瘾,就赖在那儿了……
“现在好了,被人家发现了。
“肯定被当成偷窥狂了……”
晓言此时已经欲哭无泪了。
“怎么办?以后都不敢看了!
“没脸混了,大笨蛋!呜哇……”
心慌慌,心慌慌。晓言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真想以后变隐形了才好……
而对面一直沉默的少女,看着如此卑怯的傻晓言,眼神里的光黯了又黯。
2.
一天下午放学后,班主任一如既往地来课室坐岗,主要是帮助留下来自习的住宿班志愿生们,解答疑难。
晓言记得老班曾说过,之所以常挂口的是“住宿班”,而不是“重点班”,是为了顾及另一些,对自己的能力尚未认知而缺乏信心,从而无心竞考重点班的同学。她始终相信,差别辩识能缩小一些是一些。让学在初三普通班的同学们,心里少一些“普通”与“重点”之间差别的芥蒂与自卑,或许有些后起的潜力股能带起后劲之风,亦能在中考中取得最佳成果。
如果,让那些整天在背后谩骂老班的玩世不恭者,也听到这段苦心之言就好了,晓言心想。
“今天你背了哪部分?”晓言与一位女同学约好,每天下午都到栏杆边上互背历史。
“我背了‘新航路的开辟’那一课。”
前面的根本原因与其他原因部分,女生都背得行云流水,但过程部分,却有些卡了。
“第一位是哥伦布?噢不对……好……好像是迪亚士?”
“对,迪亚士。”
“嗯……迪亚士是由葡萄牙支持资助的,自1487年至1488年,开辟从欧洲到达印度洋的航路,而且还发现了好望角。
“……诶不对不对,后面两位好像才是由葡萄牙资助的,迪亚士……应该是由西班牙?”女生紧接着纠正道,用探询的目光看着晓言,“对吗?”
晓言被她的纠结模样惹笑了。
“哎呀,你别笑我嘛。我是最怕背人名的了,况且这四个人还你先我后的,由这国又那国支持资助的……实在好混乱嘛。”说着,女生抓抓自己的头发。
“别急呀,我教你一种好记的。”晓言掏出自己记东西的诀窍,“迪、哥、达、麦,听起来是不是像‘的哥打麦’?”
女生一听,会了意,笑。
“‘的哥打麦’,说多了顺了就能记住了,它分别就指的是按时间顺序开辟新航路的迪亚士,哥伦布,达·伽马,和麦哲伦。
“嗯――然后呢,又按这人物顺序,我们可以记住葡萄牙资助、西班牙资助、葡萄牙资助、西班牙资助,就像是……先吃葡萄再吃大西瓜,又吃葡萄再吃大西瓜……”
在这干渴的大夏天里,晓言觉得自己的想象,简直太应景给力了!
“哈哈,就听你胡扯。”女生被逗乐了。
这时,晓言身边窜过一个身影,乍认得是与海译同班的男生,外号“耗子”。晓言并无多留意,也没有多想他为何来到三楼。依旧与旁边的同伴互背着课本。
然而,突然一声“季海译!!――”
响彻整座教学楼的呐喊。
所有人都被惊吓到了。晓言也不例外,更是像瞬间全身触电一般。把她惊懵的,是这个人名。
她这才,注意起站在不远处的耗子来。
“耗子,别闹了!”
是季海译低沉的愠责声,从五楼的栏杆边传下来。
只见耗子站在楼梯道口,低头一阵窃笑。恶作剧完后,既而转身,又敏捷地奔了上楼。
身后课室也一阵低笑唏嘘,只有晓言一人不明就里,越来越好奇,问旁边女生。
“他刚刚,为什么喊这么大声啊?”
“因为梁茵啊。”女生浅笑,悠然而暧昧。
梁茵?晓言的心里,莫名咯噔一下,微微地发紧。
“晓言,”正在这时,粒怡从课室走了出来。她向背书的女生示意打扰一下,便拉着晓言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你知道‘梁茵’了?”
“你知道了?”
难言的一阵沉默,“对,其实我一个多月前,就知道了……那个女生在(8)班,听说俩人从小就认识的,家还离得很近。
“晓言,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而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开口……”欲言又止的粒怡感到为难,把手轻轻搭在晓言肩上。
“但不管怎样,先好好备考,好么?”
“我没事的。”突袭的悲伤始终还差一截尾巴,没能被牢实藏起。低眉抬起,一抹笑言。
手心里的红纸鹤书签,好似无端端地,就病恹了……这奇怪的仲夏,傍晚竟有冷风吹起。
这一晚,晓言意料之中辗转难眠。
窗外无声息的闪电,却用最猛亮的光,撕裂着夜色苍穹。
“手心里的纸鹤 你静静地躺着
每当风来吹起
我知道 你总会试着飞翔 飞往更前方
但我仍是 不舍得放手
你知道的 雨滴就要来临
怕会湿了你青稚的翅膀 让你坠落 彷徨
亦或是怕 你志要永远地离开
像不断流逝的 时间那样 背影也不留
于是 只能更紧地环握
更翼翼地小心
2007.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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