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读到《三季人》这个故事,寥寥几语就以孔子和子贡这对师生的趣事生动地解释了“夏虫不可语冰”的道理。
故事里有个三季人和子贡打赌,赌一年有三季还是四季。
孔子一眼识破了三季人的身份——那是一只从来没活过秋天的蚂蚱啊,你怎么好意思强求人家知道冬天的存在?
因此,堂堂大圣人半个屁也想不放,直接让子贡磕头认输。
这既是对无知最深的悲悯,也是最大的残酷。
无知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无知至极,却偏偏自以为是。
故事中的三季人直到死都以为一年只有三季,而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作为人类的我们,无知和自以为是起来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幸好,来自以色列的青年怪才尤瓦尔.赫拉利愿意站在类似上帝的神之视角,打破人类的无知,消除自以为是,通过详细讲述人类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从而使我们清醒地认识到:人类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尤瓦尔.赫拉利生于1976年,毕业于牛津大学历史系,获博士学位,早在他36岁那年就出版了希伯来文版的《人类简史》。
在此之前他在学术界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菜鸟,但此书一经出版就迅速被翻译成30多种文字,引起全球学术界的瞩目。
更要命的是,由于《人类简史》是一本通俗易懂、老少咸宜的人类学大历史著作,很快就成为世界各地人民茶余饭后嚼舌磨牙的优质谈资,大家见面的问候语一度从“你吃了吗”变成“你看了《人类简史》吗?”至此,尤瓦尔.赫拉利一跃成为世界闻名的新锐历史学家,而《人类简史》也成了读书排行榜上的热门擂主。
尤瓦尔.赫拉利的《人类简史》主要从三个角度来阐述人类是个什么玩意:
1. 人类是手染鲜血的大恶棍
2. 人类是最聪明绝顶的大傻瓜
3. 人类是历史本身
人类的第一个身份,就是手染鲜血的大恶棍。
说到恶棍这个行当,人类敢认第二,地球上就没有别的物种敢认第一。当恶棍是门技术活,而人类早在几万年前就掌握了这门高深复杂的技术,并且成功将此升华为艺术。
最开始的作恶要追溯到大约7万年前,那时候的智人发明了独特的语言和思维方式,开启了认知革命,毫不留情地将其他人类物种赶出了中东,甚至赶出了这个世界。
现在说的“人”特指的是“智人”,但在历史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人属”下除了智人,还同时存在着很多“属于人属的动物”。它们都算我们的堂、表兄弟,但如今已消失殆尽,甚至成为不为人知的秘密。
对于它们的绝迹科学界有多种推论,但尤瓦尔.赫拉利显然更赞同听上去最骇人听闻的那一种——智人就是凶手——这也是最近数十年来这个领域的大致共识。
要知道智人从来不是一个包容宽厚的物种,即使到了现代都会因为肤色、语言的细微不同而让智人彼此大动干戈,远古的智人面对尼安德特人、直立人、丹尼索瓦人等完全不同的人类物种时,就更有理由赶尽杀绝了:毕竟我们是那么与众不同,怎能和其他动物混为一谈?
已经开启认知革命的智人走上了文化演化的进化捷径,加速进化让我们有了更强大的部落、更有效的沟通方式、甚至有了更强的战斗力,但这并没有改变智人的恶棍本性,我们在做恶的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也越走越快。
如果说“人属”下的种族净化运动让人感到触目惊心,那么“六亲不认”的智人对待其他物种的残酷血腥只能说令人发指。
45000年前,智人殖民澳大利亚,澳大利亚当时24种体重50公斤以上的动物中,有23种都惨遭灭绝;大约14000年前,智人来到美洲,从此北美47属的大型哺乳动物灭绝了34属,南美在60属中失去了50属;在大西洋、印度洋、北冰洋和地中海星罗密布的数千座岛屿几乎无一幸免,只要人类出现过,都惨遭类似的生态浩劫。
毫不夸张地说,智人可恶到什么程度呢?可恶到最小的岛屿上最不起眼的昆虫、蜗牛都无法幸免于难。
在这场人类洪水中,有幸登上诺亚方舟的动物大多都沦为家禽,它们被套上绳索,蒙上眼睛,割掉器官,被迫交配,夺走幼子……
动物原本是和人类平等的生物,我们早已忘记,它们却从未记起。
难道我们只会对其他更弱小的种族伸出罪恶之手?当然不是,智人内部的罪恶永远更加黑暗和不可理喻。
为了扩大领土、争夺资源、甚至仅仅只是满足上位者的虚荣心和征服欲,残酷的战争和血腥的屠杀把历史的扉页一遍遍染红。
古罗马的铁蹄曾踏平苏格兰,莫卧儿王朝曾用印度人的血汗浇筑成泰姬陵,西班牙和葡萄牙曾将印第安人赶尽杀绝,八国联军也曾将颐和园洗劫一空。
随着文化渗透和科技进步,人类犯下的罪恶慢慢上升到了艺术的层面,有恨不得屠尽犹太人只为净化种族的纳粹主义,有为了真理和真主而不惜浮尸百万的新旧教徒之争,有为了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南京大屠杀,也有为了“世界和平”的而升起的巨大蘑菇云……历史生生不息,人类的罪恶也绝无止境。
总有一天人类会发现,当我们的手上沾满鲜血,那么足下也再难有半寸净土。
人类的第二个身份,就是最聪明绝顶的傻瓜。
早在距今7万到3万年前,我们的祖先因为某次偶然的基因突变而改变了大脑内部连接方式,得以用全新的语言和思维方式来沟通和思考,这就是所谓的认知革命。
认知革命使得智人可以精确而广泛地传递信息,并且虚构共同的想象。智人就这样掌握了“八卦”的力量,不断使部落变得更强大也更稳定,从而打败竞争对手坐上食物链第一把交椅。
在如今看来,我们的思维、语言、文字、宗教、法律、制度都是理所当然而毋庸置疑的,但就是这些我们认为的“绝对真理”,其实只存在于人类自己发明且相互讲述的故事里——除了存在于我们共同的想象之外,这个宇宙根本没有神、没有国家、没有钱、没有人权、没有法律、也没有正义。
从精神层面上来看,再没有比人类更傻的玩意了:我们所追求的、信仰的、在意的、为之拼搏的、世世代代所坚守的东西,其实从来都不曾真实存在。
也许这就是智人开启金手指登上食物链顶端的代价,但智人付出的代价才刚刚开始。
公元前1万年左右,农业革命悄然降临。正是这时候,人类不知不觉成为了植物的奴隶:我们拖着并不适合农业劳作的身体,任劳任怨地挑拣石头,清除杂草,驱虫防病,浇水施肥……
可笑的是植物并没有给到足够大的回报,它只是让每单位土地提供了更多食物,让更多的人以更糟的状况活下去。但作为个体,谁要去管这样的演化问题?
农民的工作比采集者更辛苦,而到头来生活还更糟,这场革命最大的受益者从来不是人类,而是植物。
所以尤瓦尔.赫拉利意味深长地写到:“人类以为自己驯化了植物,但其实是植物驯化了智人。”
如果时间倒退回农业革命前,我们还是采集者,大约早上8点出门找吃的,中午回来吃午餐,下午休息和闲聊,晚上伴着虫鸣睡去。
这样的日子,是多少现代人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田园生活。而我们花了几万年走到今天,却只能期待几十年的辛勤工作后还能有命拖着衰老的身躯去体验一下这样的生活。
谁说人类聪明绝顶?我看再没有比我们更傻的傻子了。
当然,人类就算是傻瓜,也是世界上最聪明绝顶的傻瓜。
沦为植物的奴隶后人类不断努力尝试着改变困境,但就像原本的奢侈品往往最后会成为必需品一样,没有人愿意放弃安稳的生活、固定的居所、丰富的物质,虽然这些从来没有真正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轻松愉快。
人类总是想着再努力一点点,生活就会过得更好一点点,于是我们的祖先筑起了城墙,建起了国家,创立了宗教,发明了货币,甚至开始探索科学。
随之而来的,是人类一步步沦为法律、战争、信仰、金钱和科技的奴隶。
我们现在大可以用机器代替农业劳作,但随之解放出来的劳动力并没有无所事事坐享其成。
一部分人直接沦为机器的奴隶,另一部分沦为资本的奴隶,同时我们还要忙着解决生产过剩的问题——消费主义让我们用购物来取悦自己。
最后你会发现我们的时间和金钱都给了工作、房贷、购物和孩子,而真正想要的快乐和自由却只能在退休后姗姗来迟。
好在通过人类世世代代的不懈努力,现在基本消灭了饥荒、瘟疫、战争这三个人类史上的头号难题,下一个重要的目标就是实现吉尔伽美什计划,即给予人类永恒的生命。作为最聪明的傻瓜,我们越来越能正视自己的无知、恐惧和欲望,也许科技革命可以带领我们找到通往永生的大门,但属于人类的革命,现在才刚刚开始。
人类的第三个身份,就是历史本身。
正如金钱、荣誉、信仰都是存在于人类共同的想象一样,历史本身也是因为认知革命才能从生物学中脱离出来而独立存在。
如果没有认知革命,我们大概还和“人属”下的兄弟姐妹共同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没有发明文字,没有独特的语言,没有文化,没有宗教,没有国家,没有伟人,没有战争,也没有和平。那时候是不存在历史的,若硬要说有,历史也将是一片空白。
因此,不是历史发展到一定程度才有了智人,而是智人开始了认知革命,才有了区别于生物学上的真正的历史。
诚然,人类开启了历史的潘多拉魔盒,但历史的抉择却从未考虑过人类的利益。
究其根本,是因为历史本身就从无正义。
它就像一头不受任何约束的兽,甚至像难以琢磨的神,总是自顾自地大踏步往前走。它不在乎谁当上了国王,哪一国打败了另一国;它亦不在乎谁才是真主,哪个道理才是不变的真理;它甚至不在乎绝大多数人的死活,更别说过得好还是不好……
从现在往前看,未来的历史有着无数种可能;但从现在往回看,过去的历史却只剩单行道。
人类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只能跌跌撞撞试图改变历史,终于,当第一颗原子弹升空绽放出巨大的蘑菇云时,人类拥有了终止历史的能力。
未来的历史会如何发展?人类是走向毁灭还是迎来永生?人类文明是戛然而止还是会以人工智能的形式万古长青?
我想只有时间知道答案。
也许正如赫拉利所言,我们现在就站在天堂和地狱的十字路口,而我们并不知道自己会朝向哪一个方向,因为历史还没做出抉择,而只要发生某些巧合,往哪边都不算意外。
读完整本书,我的思绪久久不能平复。和很多人一样,我觉得《人类简史》颠覆了我的三观合认知。正如高毅教授在序言中所说,写历史写到这个份上已经离开了“历史”而走向了“哲学”。
相信读过此书的朋友们都和我一样,在某一时刻和作者有过心有灵犀一点通,那一瞬间对历史和人生的彻悟,就仿佛是一个只活在春夏秋的三季人窥探到了冬天的雪花——震惊得无以复加,却美得妙不可言。
了解到人类是个非常糟糕、令人失望的物种后,我有过一阵子的悲观和沮丧。但正如罗曼.罗兰所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本质后依然热爱它”,我们只有接受这个事实,并努力改变完善自我。
也许人类还是那个操蛋的人类,但并不能阻止你我做一个好人。
历史是属于我们的,我相信未来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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