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下江南二十六

风雨下江南二十六

宜昌川东街，有家铺子，叫宜春，买山货的，门脸不算小，还有二层阁楼，后门开出去就是山林。这地方是宜昌地下党的市委机关所在，整个的山货站的人，都是地下党。离开后门不远的那片山林，还隐蔽着一个防空洞，一个没有和宜昌防空洞体系连接的独立防空洞。

宜昌保卫战的时候，驻守宜昌的国军，挖了一个贯通整个宜昌城的防空体系。日本人占领宜昌以后，曾经企图搜索和封闭所有的防空洞，可是整个工程太大，日本人没有这样的人力和精力，只能放弃对所有防空洞的搜索，而是把暴露在外的洞口全部用石块水泥封闭起来。其实是个巨大的漏洞，还有大量的防空洞被老百姓利用起来，有很多无家可归者甚至住在里面。也有商家用来做了仓库，就在宜昌城下的防空体系里，甚至存在一个鬼市，在暗中交易各种违禁品和紧俏物资。控制这个鬼市的，是鄂北著名的江湖帮派九头鸟。这个帮会的魁首，绰号就叫“九头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今天在宜昌市委的除去市委机关成员，还多了一个人，他是鄂北游击队队长耿川东。

宜昌市委书记李楠和敌工部部长谢林安，正在给赶来的耿川东布置重要任务。

“耿川东，昨天我们的联络站遭到敌人的清洗，有一位同志被捕。这个同志身上有很重的情报，目前敌人还没有掌握。人关在宜昌警察局看守所，你必须想尽办法，不惜代价把人救出来。”

“明白了，这件事交给我了。”耿川东非常干脆回答。

“不要掉以轻心，这件事不是儿戏。”李楠叮嘱。

“知道了，我马上去布置。”耿川东转身就走。

李楠和谢林安继续商谈工作。

“老谢，你觉得敌人的这次行动，会不会和上面派来的小分队有关？”

“不好说，敌人的这次动作，力度很大，有不像具有明确目标，但又很明显是针对国共双方的一次行动，军统方面损失也不小，应该是闻到了什么味道？”

“老谢，这次建立沪鄂川航行，是重庆方面一次重大行动。党中央经过再三考虑，才决定由新四军派出一支小分队，配合军统方面的行动。为了谨慎，小分队要采取特别方式进入宜昌。具体的联络方式，在刘思仿同志身上。他的意外被捕，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我们必须做好两手准备。”

“是啊，真是一件很难的麻烦，一旦小分队进入宜昌，立刻会面临无法与组织取得联系的局面。你要同志们密切注意宜昌最近的各方面情况，做好各种打算。”

山花带的小分队，竟然全部混在了这条“民生号”的旅客了，然后顺利混进了宜昌城。

山花带着小分队从新四军根据地，化妆进入上海以后，很快收到一则来自军统的秘密情报。军统的地下航线，准备利用“民生号”获得长江全线通航权，试探性随船抵达敌占区的最后一站——宜昌。山花果断作出决定，小分队也随船前往宜昌。她与军统地下航线的总指挥，方晓华想到了一起，这条航线最难在宜昌。

日本人批准民生公司全线复航，显然心怀鬼胎。既是表示一种中日亲善的姿态，在长江放开一个口子，以此来诱使重庆方面的动摇派，向亲日派靠拢，甚至彻底向日本人投降。另外，日本人也企图通过这条航线，向大后方做经济渗透和战略渗透。只有公开的将日本民用商品，大规模输入大后方，才能更好遏制中国在后方的民族工业。日本人在这个问题上，采取的是大规模输入民用品，与严格执行违禁品流入的封锁政策相结合的两手打算。

第三方面，这条公开航线，也将成为日本向大后方渗透谍报人员的渠道。这几年，日本派遣到大后方的间谍，也遭到了重庆方面严格清查，大批的日谍落网，给日军情报工作带来巨大打击，日本方面也在考虑新的渗透手段。

也正是这样，给了重庆方面一个巨大的机会，利用敌人的长江全线复航，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建立地下航线，利用普通民用品，来掩护秘密夹带只要物资。

按照敌人的安排，从上海到宜昌，敌人一定采用外松内紧的手段，用宽松的检查来掩护他们的真实目的，而真正严格的盘查，必定设在宜昌。这就是方晓华和山花，都作出了随船到宜昌，这个决定的内在原因。

山花的小分队分散成了五个组，四人一组，以不同身份上了船。山花带着三个女战士，化妆成了一个来宜昌考察生意的华侨巨商，以及随身的丫鬟，定的是民生号的头等舱。不知道因为什么，同样做了头等舱的山花和方晓华，居然在船上没有撞上。其中最大原因，自然是两个人都化了妆，而且非常谨慎，在船上极少走动。另外一点，就是她们两个之间，毕竟不同于和方晓东之间那么熟悉。

山花这一组下榻在宜昌最好的饭店，鄂北大酒店最好的房间。其余的四个组都是不同的身份，在出发前，山花搞来了宜昌的市区地图，很周密把她的人分散到了宜昌不同的地区。其中有一个组，化妆成脚夫，住进了城西的一家旅店。这是立刻第一方案联络点最方便的一个点，就在这个名叫湖北客栈的斜对面，有一个米行。按照组织交给山花的联络方式，第一个联络点，就是这家叫春来的米行。

山花这个第一组的组长腾鄂川，是个地地道道的湖北宜昌人，还是个老红军，是很早参加革命，因为在第五次反围剿负伤，留在了当地，没有参加长征。以后江南游击队合编为新四军，腾鄂川斗争经验丰富，雁北独立团，改编为特务营，就安排到了山花手下任一连长。这次来宜昌执行任务，算是山花最得力的助手。第一组的四个人都是湖北人，也是本次行动的先遣组，所以由他们担任联络任务。

经验丰富的腾鄂川，在湖北客栈一住下，就让组员，分散出去观察附近的敌情，自己扛着一副扁担，朝外面走，打算用找活的方式，先去对面的米行摸摸情况。可是，他刚刚走出门，先出去的三个战士，一家有两个折返回来。

“怎么回事？”

擦身而过的时候，腾鄂川低声问其中一个叫赵信发的战士。

赵信发同样耳语般回答，“情况不太对。”

“你们先回去吧，我出去看看。”

腾鄂川不慌不忙走出客栈，用眼角余光朝四下看去，果然发现街角几个小贩的神情有点异常，似乎对走过春来米行脚步放慢的行人跟外关注。米行里那个店小二也一直朝外探头探脑。最重要的是规定的接头信号，并没有出现。

山花在临行嘱咐过他。

“你们组在城西的湖北客栈住下，然后去联络点，联络点就是对面的春来米行，千万记住，只有看到门口挂上‘新到湘米’的牌子，才能进去联络。联络的暗语是，‘店里雇短工吗？’‘我们只顾本地人。’‘外面回来的宜昌人，你们雇不雇？’‘要是从苏北回来就雇’。”

现在米行的门口只有一块，“供应鄂米”的招牌。腾鄂川不由得心里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