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都 木舍 一
木舍 （一）
汽车在蜿蜒的小路上平稳地行驶着。
道路两边的风景缓缓地在车窗上划过，左边是翠色的山墙，爬墙虎和各种野生的植物把根须盘在参差的岩石间，阳光照耀下，点点的露珠闪烁着晶莹的光彩。往右边看的时候，道路的另一侧是一条静静流淌的河流，波光粼粼，偶尔能看到小巧的木桥架在河面上，还有磨坊的木水车在咕噜咕噜地转动。偶尔有一群鸟猛地掠过水面，惊起一连串涟漪，久久地荡在水面上不肯散去。
我静静地看着路上的一切，感觉隐隐有种舒适而清新的感觉袭上心头。
没过一会，转过了几个小弯，绿色的岩幕终于向视野的一侧退去了。豁然在眼前展开的，是一幅格外和谐的画卷：绿树，青蔓，红色的矮墙，其间点缀着稀疏的木头栅栏。再往里面望的时候，小巧精致的狗舍和鸡栏中间静静卧着一间小房子，墙是白色的，翠色的藤蔓隐隐盘绕其上，一直延伸到二层的窗户那里去。从烟囱一路望下来，木质的小屋檐下一道看起来格外温馨的门正打开着，门口处还有一张对着我绽开的笑颜，眼神的欢欣中闪烁着一丝期待。
就是这里了，我对自己说。
下车，走过细石子铺的道路，穿过栅栏的小门，就来到了房前。女人从台阶上走下来，伸手接过了我手里的箱子：“想必您已经很累了吧？我放好了水，您要先入浴吗？”
我说好，那就麻烦你了。
不会麻烦的，这是我的工作。她浅浅地笑着，领着我走进了屋门。
屋子里很恰当地开了几处窗户，初夏的阳光正越过窗框，懒洋洋地躺在木质的地板上，抱着茶几的脚不放。
我环顾了四周，简单看了一下，感觉是很闲适的风格，感觉很好，的确符合我的需求。这时候她刚好把东西在一边放下，上前来指引我去到浴室，洗去这一身疲惫。
在浴缸里躺下，任由热水漫过胸口，慢慢地在蒸汽中闭上了眼睛。我总是在生活里寻找这样的瞬间，一个能够静静地一个人思索的瞬间。然后我眼前就浮现了那座城市。
这是一座建立在城市之上的城市。
看不到山，看不到天空，看不到陆地，也无论海洋和地平线。人们的头顶上是黑色的地面，在被下层人称作天空的大地上，又矗立起新的都市。
在这里，旧的城市将成为新的建筑的地基，而新的那些摩天大楼就直接构筑在那些旧的世界之上。整座城市如同一座没有起点也没有顶部的摩天大楼，一层叠在一层之上，如蜂巢般紧凑地排列着。
不容我再想象下去，门被敲响了。一个轻柔的声音在门的对面响起：“午餐已经准备好了，您要出来了吗？”
我说稍等我片刻，赶快把那座黑压压的诡异城市从脑海中驱除，从浴缸里站了起来。也许是水花的声音被她听见了，她又说：“您不必着急，我可以等的。”
我说没关系，本来也要出来了，说着就开始捡起随意丢在地板上的衣服。这时候又听见她说，要在餐厅等我，我随口答应了一声，门在就响起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午餐的时候，我有些提不起胃口，就坐在那里，只是抽烟。她坐在对面，一边把一只荷包蛋剖开，一边抬头看我，发现我还一口没动，就问：
“怎么了？不合你胃口？”
我说不是。只是一来旅途劳顿，二来很多年没有和别人一起吃饭，心里有些不适应。
“那我拿到厨房那边去吃？”
不，就在这里，这样很好，我说。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适应一下，但这样很好，孤独惯了，偶尔也想要个人陪着。
她腼腆地一笑：“我是负责照顾你的起居的，倘若你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和我说，我都无所谓的。”
我说好，先吃饭吧。说着把烟掐了，开始埋下头来吃饭。菜色很简单，酱色的焗饭配上白黄色的煎蛋，旁边还准备了一碗绿色的沙拉。浓淡配合得当，看得出她做得很用心。
她吃了两口，抬头看我正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着米饭，微微笑了一下，低下头去给继续解决她的那一份。
吃过饭，她帮我把行李抬上了楼。我本来不想麻烦她的，但她执意要帮我，索性就分给她一个箱子。我的卧室在二楼最里面，简简单单地摆着一张床，一套桌椅，红木的书架靠在棕色的窗框边上，窗外是一节大树的枝条，繁茂的叶子间隐约可见到一只鸟巢。
我喜欢这个房间，我对她说。
她又笑了一下，说这是根据我的要求特意准备的，她的房间就在走廊的另一边，有什么事叫她她就会听见的。
我说好的，恐怕要麻烦你了。
她笑着说不麻烦，就把装着衣服的箱子放下，走了出去，还替我带上了门。
我留在房间里，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就把笔记本在桌面上摊开，准备把刚才想到的一个段落先抄下来。可是翻遍袋子突然找不见了我的笔，只得又走出门去，敲了敲她的房门。
“有什么事吗？”门开了一道缝隙，刚好盈下她的笑脸。
我有点尴尬，问她能否借我一支笔。
“笔的话，在你的抽屉里就有，我都替你准备了，各色的笔，有的是。”她笑着，又说：“纸张也一并放好了，姑且准备了最普通的纸，若是你有需要，我再额外去订。”
我说这样就很好了，实在麻烦你。于是又赶紧回到书桌前，一拉抽屉，果然，十几支不同的笔在抽屉里整齐地排列着，铅笔油笔钢笔，各种颜色，应有尽有。我随便拿了一只钢笔，在纸上划了划，墨水出得很顺畅，看来是刚刚保养过。
突然有种温馨的感觉流上心头。
于是把笔落在格子上，开始书写刚刚想到的一个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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