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算起来,也有两年了啊!
望着墙根放着的褐色纸皮箱,我估量着与它的结缘的日子。原本是一只用来搬家用的一次性纸箱,完成使命转世投胎前被意外地扣留下来,说:“正好合适来装些旧衣服,等会儿收拾完了,搬出去丢掉或捐掉吧!”于是,失宠的衣物们蜂拥进来,排着不算整齐的队伍,互相交错、挤压、推搡着满满地把这个闷罐子给塞满了。
“哎呀!别再挤了,等下一趟吧!”
“下一趟?那可没地方放了呐!”
“也不洗干净点儿,把我都蹭脏了!”
“忍忍吧,就一会儿的事儿了。等到地方再洗一个呗。”
小伙伴们都知道吵吵这些也没用,但能动的也就只剩嘴了。
箱盖关上,耳根一下就清净了。不曾想,两年也就这么过去了。
关于他们日后的幸福,也曾设想过,最好的去处当是送给仍然需要他们的家长。也许是西部农村或山区的孩子,冬天总是需要再多一层温暖;或是,为下一个学期孩子长高两寸而没钱置新衣的父母;或是,某个孩子,除了校服之外总需要有一两件自己喜欢的衣服。总之,物尽其用吧。畅想过几日之后,发现还真找不到附近有什么捐助接收点。在网上找到的相关信息总是在时间或空间上不能与我的存在重叠。啊,就是说,“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终于能体会到富人施粥却无人来应的苦恼。不过,通过在网上的一通搜索倒也能了解到,原来从我们捐出旧衣物到最终送到对方手上还有许多环节,比如,衣物要分类,清洗整理,按照帮扶对象的要求挑选合适的衣物,通过物流甚至志愿者送到接收的地区,在当地再组织分发到家庭或个人,同时统计总结,相关进展和结果上网甚至反馈到捐助人——可以想象这其中有多少人力和琐碎。千万别以为捐出自己的旧衣服是个多么高风亮节的事,那只是一切的开始。真应该为那些默默操持的志愿者们点赞。因此,也可以理解了,为什么这些捐助活动都不是常年进行的,策划和执行的成本很高啊,热情也不能当饭吃。
捐出旧衣物除了可以满足自己的一点心愿和善意,还有一层意思——俭省而自足自乐的生活。最早听说“断舍离”也是好几年前了,开始时不以为意,不就是要过简朴的生活,减轻物欲执着么。后来,一位深爱此道的女同事在一次午饭时间将原汁原味的“断舍离”为我讲解了一回。哦,还真有点意思。它的核心并不是要每个人过苦行僧的日子,而是自尊自爱,在此基础上减轻不必要的对外物的依赖和牵绊。比如,不常穿的衣物就要考虑处理掉,而不要总想着未来也许还会再用到;只保留最中意的东西在身边,这样,身处的一定会是一个愉悦的环境。具体的,还有一些操作指南,帮助你快速准确地做出决断,留或不留。那一纸箱的旧衣服就是我断舍离的成果,虽然当年看过《断舍离》那本书后并没有实操,但 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 ,自认断舍离教主 的真传我是得了的。收拾完一箱后,觉得显然还可以继续精简下去。不过,总得把手上这箱衣服送出去再说。
经历了两个四季轮转,这纸箱子竟成了卧室里的一件家具,没有有价值的功能,没有欣赏价值,还占地儿、堵心。每每看到它,一定会激起一股挫败感,到后来这挫败感竟然也成了一种心理习惯。这种情形,断舍离的教主应该是没经历,也没预见过吧。那些要断舍离的对象原本都分散潜伏在衣橱、衣柜的抽屉和角落里,现在被关进了集中营,但集中营就开在床脚,抬头不见低头见。好几次,就想直接把它拉到楼下的垃圾箱,第二天早起必然心情好。另一个声音却说,“嘿,说好的是要捐助出去的,总有人能用上的。这样扔了岂不是浪费。你记得装箱前,每一件都洗过的呢。……别懒了,到网上再翻翻,或者赶下次活动,别再错过了!”这个家伙就知道说,真正的办法却总拿不出来。
中秋假期的时候,回去看爹妈。意外地,在他们小区里见到一个绿色的大铁箱,不到一人高,张着大大的嘴,下面是醒目的几个字:“衣箱情缘爱心衣柜”。
爱心衣橱一种找到组织的激动电击了全身,真想马上把它填满,哪怕是从北京开车把那箱衣服运过来呢。稍稍恢复了一点儿理智后,果断用手机把它拍下来——连这个偏僻的小地方都有的,难道北京反而没有么?
这箱旧衣服最后的归宿其实就在步行五分钟的地方,还是两年前在网上看到过的那个组织委托的一个代收点。
捐赠证明也许当初再多打两个电话就能找到把。最懒惰的解释,可以说是“因缘”。但这未免太取巧了吧。想到小时候爸爸讲过一个笑话,说是一个人要出门几天去办事,家里有一个小孩子,他别的不担心就怕他饿着。于是,就做了一张大大的烧饼,中间挖个洞,套在小孩脖子上,嘱咐他,别出门乱跑,自己在家看书,饿了就吃这张烧饼,过几天一定回来。他知道这孩子是非常懒的,懒到甚至不会出门找小朋友玩儿,所以也还算放心地出门了。过了几天,他回到家,进门后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再一看,原来孩子已经饿晕在床上,脖子上的烧饼,在前面的部分已经吃掉了一个大缺口,但其他部分都没碰。哎呀,这孩子连转一下烧饼都懒得动手啊!勉强可以庆幸的是,在这件事上自己还没懒到那样的极致。
送出了那箱衣服,连带把一只旧沙发也一并送到了楼下的垃圾处。这下腾出了好大一块空间,脑子里又开始了筹划。按照断舍离的套路,不喜欢、不常用的东西要清除出生活,而要让带来快乐愉悦的东西去替代它们原有的位置。最后的结果是,一个书柜和一个衣架补充了进来。衣柜用来放那些已经无处堆放的书刊,而且还有余量;衣架则是替代那只原本随手放置衣物的旧沙发。一物换一物,好心情去换脏乱差。买这两件家具的时候,顺便又加了两只花架,也许我该再尝试一次养绿植吧——过去再多的失败也不能否定未来的成功啊,尝试总是要的,万一成功了呢!
各种计划还会继续延展下去。
好的、坏的,喜欢的、不喜欢的,留下、舍弃,这些都是二元的,也是执着——也许断舍离并不是什么高明的修行。但我又看到,如果还没有真正的看破和超脱,就不要去否定它们对我的影响,否则不就是自欺么?更何况,断舍离的本意也是要我们学会认识自我、尊重自我。也许,某一天还能超越这个自我,这并非“教主”的原意,只是我自己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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