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乡里堂屋的八仙桌上闲玩笔记本电脑。有一阵,我眼倦了,站起身来,我偶然向身旁的老式玻璃窗外一瞥,我望见远处田野上正飞着一架无人飞机。我多少有些好奇——虽然,在不久之前,我已见过这种代替人力、用于农业的无人飞机。但我正预备看个究竟,而转瞬,无人飞机早已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决定步走去有着无人飞机的田野。我沿着屋后的乡道,迤东而行。我约摸走了一二百步,先前有着无人飞机的那片田野十分整饬,已经完全呈现在我的眼前。然而令我诧异并且失望,我在乡道上伫立良久,我并没有觅见刚才在窗子里曾经惊鸿一瞥的那架无人飞机。我在现在,疑心自己只是产生幻觉,大约,田野上本是没有什么无人飞机。
我预备回去。但我的耳边不断从田野里传来隆隆的机器声。我又犹豫了。我想:也许无人飞机就在我视线被遮蔽的田野的另一头。
我家屋后,大约一射之远,是一片隆起的坟地。坟地上,近些年,那些村子里年迈的人逐步凋零,又起了很多新坟。于是旧坟挨着新坟,其间更植了无以计数的蓊绿的松柏。在现在,坟地几乎是天然的屏障;我望不到被坟地遮蔽的田野的另一头。
我重又沿着乡道迤西踅回,并且步去了村子中央、背靠坟地的那片田野。在那里,我很欣喜重又见到了那架无人飞机。那么,原本不是什么幻觉!只令我感到奇怪的:无人飞机似乎还只在我先前窗子里瞥见的那个地域——虽然它在不断地重复往返地飞。
但我终于看到了。我感到满足,好像实现了某一种猎奇。
我在紧挨着田野的乡道上,出神地望了一阵无人飞机,究竟又踱回去了。我到家,母亲在屋子里忙碌着什么。我向她说起无人飞机,她却说:
“今天你父亲就在公场上啊!”母亲所谓的公场,是村里的公场,我自然明白。而父亲,自从他撂下二舅家鱼塘的差事,没过几日,他便已在村里人的怂恿下,揽下了新的差事:是给乡里承包田的大农户打理庄稼。那么,父亲协助无人飞机在田野播洒农药也就不足为奇。
我于是重又步去有着公场的村子深处。我远远地在乡道上已望见公场上停着一辆卡车,以及上身穿着蓝色T恤的父亲的身影。到我走近,我发现那架无人飞机已降落在父亲的跟前;父亲正提着白色的装有农药的桶,他忙碌地将农药倒进无人飞机所携带的容器里……
我绕过卡车的前身——我看见卡车的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人——我直接走向车后的父亲。父亲也看见了我,他微微地向我点了一点头,一副慈爱的样子。我取出口袋里的卷烟,预备递给父亲一支烟。父亲向我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我先给驾驶员一支。但我还是先给了父亲一支。而其时,父亲已装好农药,无人飞机忽地腾空而起;那引擎,几乎刮起一阵旋风。我就立在无人飞机一旁,倒有些措手不及。而随即,父亲就嘱我走开,他只解释说农药有毒。
我不便久留,旋去到车首。卡车的前窗敞开着,我向驾驶员招呼,同时递给他一支烟。他是一名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他看上去很纯朴。
“他是我的父亲!”我向年轻男子解释,他笑着友好地点了点头。他同时燃着了我递给他的那支烟。
“那个年轻人很好!”我在之前,听到过很多回父亲这样在母亲面前由衷地称赞那个卡车驾驶员。
而卡车驾驶员,其实也是无人飞机的主人。
我再一次回去。在乡道上,我一路注视着无人飞机在广袤的田野上恣意地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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