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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安征战史

缇安征战史

作者: porui | 来源:发表于2020-09-02 23:22 被阅读0次

    一,

    在星火节的前一天,佛罗帝国的皇帝吉吉图很早就从床上起来,他随意地披着件睡袍走到阳台,双手撑在白玉制成的华美栏杆上,望着远方天际处朦胧的牛尾山脉。他昨晚得知消息,在这座山脉的另一侧,反抗军的领袖哈图卡正在瑞安河边召集他的部下,妄图组织一群不知哪里找来的游兵散推翻佛罗帝国对缇安大陆的统治。对于这些如同野草般清理不干净的反抗者,吉吉图已经厌倦了,几乎每过一段时间总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想跳出来推翻帝国政府,这些自不量力者总以为自己能成功,但从未有人真的成功过,历史总是在重蹈覆辙。佛罗帝国在缇安大陆已经维持了近千年,在整个缇安的历史上从未有一个国家能像佛罗帝国一样维持如此长时间的统治而不进入衰亡,从前没有人做到过,以后更不可能会有人能改变帝国的政治结构。这位略显疲态的皇帝只是感到有趣:即使是我也无法改变佛罗帝国,更不用说一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庶民,呵,庶民。

    皇帝独自在阳台上沉思了片刻,这群山林里的造反者勾起了他的兴趣,他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帝国总有一些人自以为聪明却看不清现实。直到仆人推开房门提醒吉吉图该去参加会议,一场有关如何平息这次叛乱的会议。皇帝离开了阳台,穿了一套便装前往正在举行会议的房间。会议纵使没有任何意义,但作为帝国最高权力的象征,皇帝本人还是得到场。吉吉图根本不在乎平息动乱会死多少人,会耗费多少钱财,他只想早早扼杀这些愚民的幻想,让帝国更加繁荣,也许有一天自己的功绩将超越父辈被历史永远铭记,无论今天的自己是否会因此被天下黎民视为暴君。帝国可没精力因为一小群蛀虫的对自由的妄想,就耽误整个国家的运转,更别想仅靠造反就破坏已经维持千年的统治结构。

    与其说是皇帝召集大臣开会,不如说会议只是走个形式。早在皇帝吉吉图走进会议室前这次大会的最终结果就应该被确定。吉吉图根本用不着参加这次作战会议,或者说压根没有资格参加这次会议。毕竟当一位皇帝,他既没有财富,也没有军队,所有的权力都被贵族架空后,就仿佛一头垂死的狮子,空有躯壳而无利爪,那么谁还会愿意听他的话呢?皇帝的所有作用只不过是在会议上签个字,顺便出席明天帝国军队出征动员大会,用威严的空壳震慑那些愚民。吉吉图走到会议室门前,隐约听到房间内还穿来激烈的争吵声,看情况这次的会议矛盾很大。吉吉图叹了口气,又在会议室外站着等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从偏门走进会议室,悄悄坐在房间的角落。

    开会的贵族多数并未注意到他们的皇帝已经坐进了会议室,他们大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这次会议中争执的双方。以欧尔斯将军为首的伦吉克家族与厄诺家族的大家长费布,两人对本次作战的意见有极大分歧。虽然在明面上这两大家族总是维持着和谐友好联系,但能在这里开会中的人也都心知肚明,两大家族每次明争暗斗围绕的主题只会是各自的利益。伦吉克家族与其结盟的众多家族掌控着帝国大部分军工产业,能源业与建筑业,而厄诺家族和他们的盟友经营的是农业与轻工业。经营产业不同,造成双方家族获利的方式也不同,因此每次朝中关于重要问题决议,两大家族势必为各自利益挑起激烈的矛盾冲突。

    费布朝着桌子对侧的伦吉克等家族大声呵斥:“荒唐!区区一小支起义军,你们竟然说要准备长久作战?不要和我说堂堂伦吉克家族的精良军队连一支装备都不齐全的杂牌军都打不过?”

    欧尔斯仿佛并没有听到费布的挑衅,只是仰起头环视一圈会议桌上的各位贵族,还有那位角落里的皇帝,缓缓说道:“费布族长你也不必着急,我知道你时刻担心帝国的安危,但我劝你也不要小瞧那小支叛军。你也知道温吞郡地形多山多水,一旦他们决心藏在森林中与我们打游击,帝国军想要完全清缴干净他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

    反抗军哈图卡目前所在的温吞郡是帝国重要的产粮基地,如果这片地区一旦被哈图卡的军队掌握,厄诺家族的利益一定会蒙受大量损害,因此费布极力主张帝国立刻出兵,彻底消灭反抗军。费布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看就是你怕了那支反抗军,你多年没上战场估计连剑都不会使了吧?别一把年纪骑个马就吓得腿脚发软。要是你真的怕了,就把军队交给我指挥,我肯定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只敢躲在都城里拖到对面投降。”

    吉吉图看了左右的贵族凝重的神色,他知道现在还没轮到自己说话的时候,于是一言不发地坐在自己的位置等待下一位发言者。从参加会议成员的神色来看,显然费布的主张并没有得到采纳。帝国多年的平稳运行,社会的进步速度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已经开始明显放缓了,似乎过于安稳的现状已经令这些贵族感到厌烦,帝国高层都渴望着一场战争来刺激帝国的经济发展。

    又是一番激烈的争执,费布最忠实的盟友们也认识到伦吉克家族的方案虽然极端,但确实有合理之处,便纷纷决定不再发表任何意见。欧尔斯代表全体参会大臣,走到会议室中央,刻意看了眼在角落里的国王,宣布道:“现在温吞地区的部分百姓受哈图卡蛊惑,贸然大规模出兵只会招致当地百姓对帝国的更加不满,因此会议决定帝国军队缓步包围,不主动进攻,在消耗反抗军的物质储备使其主动投降,减少人民伤亡。”话音未落,桌子的对侧传出费布的一声冷哼。

    对于欧尔斯的提议,吉吉图选择全部同意,并顺利地在大会的备忘录上盖下皇帝的印记,事实上他也只能这么做。他当然知道欧尔斯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家族的军备能顺利出售,战争对能源的需求会提高,战后的房屋重建也是可观的利润,因此伦吉克家族自然希望战争进展缓慢,这场骚乱能扩大。只要战争不断持续,伦吉克等众家族就能从中源源不断地获利。并且伦吉克家族掌握着帝国几乎全部的军备生产,根本不用担心战局失控。即使是反抗军规模再大,也无法自己制造出大量的武器,因此完全可以说这次战争想在什么时候结束,欧尔斯拥有完全的主导权。吉吉图一如既往地接受欧尔斯的全部提议,就像当初欧尔斯要求吉吉图娶欧尔斯的女儿絮娅作为王后一样。佛罗帝国的居民根本不会想到,他们终日畏惧的皇帝,并没有任何权利,以至连围在皇帝身边的仆人也多半是从不同家族里派出监视皇帝的行为。

    对于王后絮娅,吉吉图始终怀有复杂的情绪。他知道妻子是欧尔斯安插在宫廷内部的眼线,防止自己在暗中干出违背伦吉克家族利益的行为,而一位名正言顺的王后又足以在帝国的百姓中间扩大伦吉克家族的影响力。伦吉克家族通过宣传手段让多数平民认为皇帝吉吉图是一位残忍的暴君,而又将王后絮娅塑造成宫廷中善良且时刻为穷苦人民生活担忧的圣母形象,随着民间对王后的支持与同情,使得王后所处的伦吉克家族也在百姓中声望颇高。由于这层显而易见又不可言说的隔阂,吉吉图始终无法对絮娅产生真正的感情。即使他想找妻子倾诉多么微不足道的消息,他都有理由相信,用不了第二天他的对话内容就会在经过解读后传到各大家族的餐桌上。偶尔梦醒时分,吉吉图甚至产生过杀死这位“内奸”的冲动,但是他做不到,即使絮娅死了,伦吉克家族对他的掌控反而会越来越深,宫中会有更多的密探,而自己以后也只会因为一时的冲动盲目,遭到后果严重的报复,日后必将活得生不如死。对于朝中的贵族,吉吉图没有任何方法能够遏制,没有任何军权,没有制定法律的权利,甚至没有任何一位能信任的人,从带上皇冠的那刻他便明白,活着就是他对整个帝国的唯一义务。

    但皇帝必须是皇帝,仍然是帝国不容侵犯的权威。贵族们需要这样一个形象,让帝国的无知百姓产生畏惧,或者说在更多时候需要一个靶子来承受民众的对帝国的种种不满,供民众在背地里宣泄怒火。可怕的“暴君”吉吉图,在日后游吟诗人的歌谣中,成为了昔日佛罗帝国噩梦的缩影:

    皇帝吉吉图,佛罗帝国的统治者

    他的眼线无处不在,他的操纵无法摆脱

    他用白骨建造宫殿,用鲜血灌溉花园

    用谎言与暴力囚禁一切希望

    谁胆敢违逆皇帝的意愿

    必将只剩下无尽的苦难

    消灭光明、律法与爱

    吞噬天上的星与月

    在杀戮与浓烟中

    荼毒无穷生机

    永恒的黑潮掀起汹涌恶浪

    始于仇恨,终于怒火

    至高的恐惧魔王

    辽阔帝国的主宰者

    二,

    沿着牛尾山脉往南爬升,有一块贫瘠的山区高地,在高地与瑞安河的交接处有一片长满云斑楠的森林,那一带未经开垦,即使在帝国最和平的时期也不曾有人前去到访。白天的瑞安河清流见底,夜晚平静的河面又倒映出烁烁繁星,繁茂的楠树林被帝国遗忘在角落,幽静而美好,反抗军领袖哈图卡在此召唤各地的反对帝国的起义军。

    哈图卡原先只是位普通工匠,他和妻子妮丽生活在一个小镇,白天在工坊里为伦吉克家族的企业打造武器与防具,晚上回到温馨的小居陪伴妻子,日复一日,生活单调又充实。在一个暮秋的傍晚,哈图卡回家时看见窗边灯火闪烁,他往内窥探,发现自己的妻子妮丽昏倒在血迹中,身体被长矛捅穿,衣服破碎成零碎的布条,房屋内的狼藉证明妮丽被人毫无反抗地杀害了。这幕血腥的场景,源于一次意外。出生贵族的年轻骑士在决斗中被他的对手误杀,为了捍卫骑士身前的荣誉,他的家族将这场悲剧认定为盔甲的品质低劣,导致这位技艺精湛的骑士白白失去性命。而工匠哈图卡正是这套盔甲的铸造者,于是骑士的家族派人找到了哈图卡的家,将丧子的怒火宣泄在哈图卡的家以及他的妻子妮丽身上。

    悲痛欲绝的哈图卡在一棵杉树下埋葬了爱妻的尸骨,用鹅卵石堆成墓冢,并在坟前发誓必会复仇。他将这一切归咎于帝国体制的腐败,皇帝残暴统治以及他对贵族的放任不加约束,他下定决心从根本上改变佛罗帝国。他从此从生活的小镇上消失了,有人说他在深林中一个人隐居,也有传言说他成为一位游侠专门暗杀贵族,总之再也没有人见过他。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帝国境内反抗皇帝的声音日益浩大。

    从此过了五年,哈图卡一直在帝国四处流浪,在旅途中他结交了许多同样对帝国积怨已久的朋友,他们互相帮助,在暗中联络并组织自己的力量,向百姓宣传着帝国暴力独裁带来的危害与自己理想中自由民主的社会。终于时机已经成熟,哈图卡决心率领所有反对帝国统治人们,从瑞安河边的楠树林出发,踏上推翻皇帝残酷统治的征程,创立新的共和体制以取代帝国,最终带给每个人生而平等的权利。

    瑞安河畔气候湿润,在夏秋之交每到入夜空中总会飘起细细的雨丝,淡淡的薄雾从河上向楠树林深处弥漫,给这片在地图上就不易引人注目的地方增添几分神秘。不断有行人或只身一人,或三四成群涌入这片寂静的树林,而雾气夹杂着细雨完美掩盖了四处而来的起义军将士们的足迹。

    到天亮时,雨已经停了,树林里起了风,把积攒了一晚上的浓雾渐渐吹散。这个黎明空气比过去任何一个早晨来得更为干净,天空豁然开朗,初升的太阳也不复往日的毒辣。哈图卡穿梭在起义军中间,友好地与那些熟悉或陌生的脸庞打着招呼,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他们将共赴战场,一起完成缇安历史上最光荣的革命,其中有些人,很可能过了今天就再也见不到了。

    忽然,从一片冬青灌木林中窜出一个黑影,正是得罗,哈图卡的忠诚的朋友。在帝国奔走的五年间,哈图卡帮助了很多素不相识的人,得罗正是其中之一。他原本是一位远近闻名的猎户,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异于常人的听觉,即使相隔甚远,得罗也能依靠猎物与树叶摩擦的声音确定方位,因此有了“鹰歌”的外号。在一次狩猎中,得罗不慎落入了险境,恰巧路过哈图卡帮助他摆脱了困难,经过一番交谈他得知哈图卡正准备推翻帝国的强暴统治,便决定誓死跟随,以答救命之恩。自数日前得罗来到楠树林后,他便一直在附近来回巡逻,利用听觉上的独特天赋,在确保起义军不被发现的同时,暗中侦查附近帝国军的动向。

    “从这里往西到温吞郡都是安全的,”得罗向哈图卡汇报他这几日的成果,“今天是星火节,我们可以趁帝国军松懈时发动攻击,迅速占领几个城镇确保我们的立足之地。”

    哈图卡说:“辛苦了得罗,我想大家也都准备好行动了。”

    “将军,我希望你也准备好了,这次出发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哈图卡却轻松地笑了:“你难道会认为我会害怕吗?这么多年来,我对帝国的仇恨只会越来越深,如果说以前只是为了我自己的复仇,现在我要为全国所有被压迫的人们报仇!”

    得罗看着他们的领袖,他的眼神中充满焦虑,但更多的是昂扬的斗志,得罗似乎还能听到哈图卡胸中有力的心跳,一阵接一阵,如同行军的战鼓,将带领军队前进。他忽然意识到,这场战斗他们必赢不可。

    就这样,哈图卡与他的起义军向西出发,得罗领头带路,确保整支队伍在进攻前能够隐匿行踪。在出了森林后变得更加小心,前方是一大块不平整的地面,除了石头缝隙间的杂草外没有任何植被,空旷又寂静,而在横七竖八的乱石地后面有一座凸起的平顶山峰,山峰虽然不算高却奇陡,而要想不被帝国军发现到达温吞郡则必须闯过这座山峰。越过山峰后就是一片沼泽,沼泽的水并不深,士兵们可以趁着夜色从沼泽横渡到对岸,而另一侧就是温吞郡的城镇。

    太阳高高升起,在正午来到前起义军的所有的将士们都登上了平顶山峰,虽然刚才爬山的路上遍布着利石与荆棘,但没有人愿意在战争开始前就掉队,他们清楚这点困难和接下来的战斗相比完全算不了什么。

    哈图卡站在平顶上望着沼泽对岸的城镇,依稀可以望见城里的街道已经挂上了星火节特有的装饰,星星图案的纸灯挂满了大街小巷,装点各户人家的门前。星火节这天下午,人们通常会早点结束工作,与家人们享受难得的团聚。帝国军却并没有因为今天是节日在巡逻戒备上有任何减弱,反倒在巡逻上更加频繁。一列帝国士兵从市镇的街道上穿过,硬生生把挡在前面的百姓挤向两边,无数货物被散落一地,本就拥挤不堪的街道变得更乱了。哈图卡心中感叹:即使是过节,帝国军也要监视人们的生活,从今天起这种恐怖奴役将被废除。

    太阳渐渐低沉,沼泽上也因光线被山谷挡住暗了下来。起义军趁着黄昏视线模糊,悄悄从山顶爬下,等候夜幕降临便从沼泽发起进攻。温吞郡的气候温暖,即使这个季节沼泽中仍长着繁茂的植物,足以遮挡住隐藏在沼泽中的起义军。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向城镇中间的庆典大会靠拢,即使在周边巡逻的帝国军也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回头好奇这次庆典进行的状况。等到星火节的庆典刚一开始,图哈卡便挥剑带领起义军从沼泽中越起,冲向城镇内的帝国军队,街道上因为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顿时陷入混乱,人们纷纷从庆典现场逃离,躲避突如其来的斗争。

    战火迅速在牛尾山脉南麓被点燃,起义军与帝国部队不断交战,每次交战双方都会死伤无数,一次次大小战斗毁坏城镇,伤及无辜,起初起义军获得接二连三的局部胜利,但是更多的帝国军正从帝国境内包围过来,起义军每到一个城镇就对百姓演讲,控诉帝国的暴行,希望人们能加入起义的部队,共同反抗帝国。战局不断变化,战争的规模也越便越大,整个温吞郡彻底陷入了战争状态。

    三,

    厄诺家族的族长费布自然不愿意看到自己在温吞郡苦心经营多年的产业因为战争而全数殆尽。一从宫廷的会议中回来,他派出自己的儿子扎布,去温吞郡抢救家族在那里留存的财产。无论如何厄诺家族都不能因为战争而蒙受损害,更不可能因为这场战争白白便宜了伦吉克家族。

    等到扎布赶到温吞郡时,反叛军的攻击已经开始了。在战火纷争的温吞郡,想要从中全身而退已经十分困难,更不用说试图从中带着大量财物进出。扎布的数次想深入的尝试均以失败告终,货物不是被运输途中遭到了叛军的攻击,就是被帝国军因战时需要充公成了军饷。无奈之下他只好动用钱财在帝国军中买下一个头衔颇大却并无实权的职务。每次帝国军每次发起对某处城镇的进攻,扎布便趁两军交战的混乱之际,率领自己的部下冲往自己家族的产业,将最宝贵的财物抢先一步打包带走,靠着自己在军中的官衔自然无人会起疑心,在战斗结束后再安排自己的心腹以押运帝国战利品的名义,悄悄将这些财产转移到安全之处。

    随着时间的推移,战争范围也越来越大。似乎每次反叛军快要赢取阶段性的胜利时,帝国军的元帅欧尔斯又会找准机会指挥更多的军队迅速反扑,将反叛军的战果全部返还,并利用多面包围逼迫他们转移战略要地。这场战争旷日持久,面对帝国的不断进攻,哈图卡只能带领着军队在帝国内部四处转移。帝国军强悍的进攻总能把反叛军每次辛苦固守的城池攻破,战斗日益激烈,然而反抗军的补给屡屡出现不足,显然这场运动即将迎来失败,帝国军决定聚集起全部的兵力对哈图卡以及他的部队进行最后的围剿。

    在帝国军进行围剿关键时刻,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暂缓了战事,欧尔斯的女儿,皇帝吉吉图的妻子,絮娅王后死于难产。这件突如其来的消息令联军统帅欧尔斯措手不及,当天夜里他立马率领大批部队返回首都,并对外解释说,根据帝国军截取的情报,反抗军会趁絮娅王后葬礼期间调转大量兵力围攻首都,他需要前去保卫皇帝的安全。

    当然这只是欧尔斯的烟雾弹,起义军被围困在山中根本没法去偷袭戒备森严的首都。但是朝中的官员都清楚,欧尔斯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保护皇帝,而是防止厄诺家族趁机反扑。王后絮娅死后,伦吉克家族的影响力必定会受到重创,欧尔斯必须带领军队回到帝都,对那些胆敢轻举妄动的人做出警告,即使王后不幸遭遇意外,伦吉克在帝国也有绝对的统治权。

    在返回国都的路上欧尔斯不断猜测这次意外背后阴谋,无论这次絮娅的死亡是意外也好,还是厄诺家族等人趁自己出兵在外在背地里耍的伎俩,现在女儿的死已成定局,无法挽回。最重要必须确保太子的存活,无论这个婴儿是否活下,都必须要有一个太子,一个名义上有着伦吉克家族血统的太子。只要佛罗皇室的血脉中有伦吉克家族,那么帝国的最高权力还是在自己家族的手中。于是欧尔斯刻不容缓,日夜兼程的赶路,在路上没有做丝毫停留。飞快跨过南下时经过的茂密森林,穿越帝国南部的大道和小径,从一个村庄赶往另一个城镇,从一个城市穿越到另一个城市,欧尔斯将军又回到了首都。

    这场宫中变故的解决远比料想中更为顺利,虽然王后死了,但在数日后吉吉图向百姓宣布他的孩子在难产中万幸活了下来,并且为了纪念亡妻将孩子正式确立为太子,也就是佛罗帝国的下一任继承者。随后又宣布因为王后死亡,他痛苦万分,近期将不会再公开露面。即使费布多次公开抗议,厄诺家族始终没有办法对伦吉克家族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害,欧尔斯元帅一系列的布局,伦吉克家族在帝国的威望非但没有受到任何损失,反而因为帝国在战时的特殊环境,联合贵族们出台一系列特殊政策,厄诺家族中相当一部分产业在欧尔斯元帅的命令下被强制征用,伦吉克家族的在帝国势力变得空前壮大。

    在解决帝国内部的麻烦后,元帅欧尔斯又火速回到了战场前线,现在他已经没有丝毫耐心继续陪这群反抗军玩,他现在只想用一场完美的胜利,彻底解决这场镇压行动,并借用胜利所带来的声望,将厄诺家族彻底清理出帝国高层。最终帝国与反抗者的决战定在了灰林湖。

    四,就在欧尔斯返回首都处理事务的时候,帝国军的将领,厄诺家族的长子扎布从前线叛逃出了帝国军。扎布带着两位亲信趁着夜色来找哈图卡,他手中带有帝国军队物资补给的位置,他希望加入起义军共同击败帝国军。

    扎布带着两位侍从趁着大雾从河中升起,足以隐藏留在地上的踪迹,他们从陡峭的河谷崖道上绕行,来到布满石砾的白石长滩,却因为浓雾不慎落入湖水之中。起义军的侦察兵听到湖中的求救声,将三个人捞了出来,在得知是来者是帝国军的将领时,又立马押送到哈图卡的面前。

    扎布对着哈图卡说:“伟大的领袖,帝国的元帅欧尔斯一直欺骗着他的军队,他根本不是为了战争,他的目的是想要战争继续,让他那个肮脏的家族从战争获得利益。帝国已经彻底腐败,皇帝愚昧的统治使我不愿意再为帝国而战,我要背离自己家族。我会想办法为您提供足够的粮草与兵器,现在我怀着恐惧与仰慕,恳请您同意我加入起义军,我双眼曾经被黑暗所蒙蔽,现在我只想洗涤我的过去,为人民带去自由。”哈图卡与其他将领讨论后暂时同意了扎布的请求,说:“帝国犯下的罪行不可饶恕,但只要你能用实际行为证明你的决心,我相信人民会选择接纳你。”

    等扎布离开后,得罗找到哈图卡,再次表达了他对这位帝国叛徒的怀疑。哈图卡苦笑一声,说:“大战在即,我又何尝不会怀疑呢?只是你也知道起义军还剩多少物资补给,根本不足支持我们下一场战役。再说如果扎布是对的,那么我们就有取胜的希望,如果他欺骗了我们…我想结局也不会更坏了吧。”

    得罗认真地审视哈图卡,作为起义军的领袖竟然凑不出一套像样的盔甲,只能穿着帝国军身上扒下的零散装备,目光也不复出发前势不可挡的锐气,但多了一丝决不放弃的坚毅。和众将士一样,因为一连几天都缺少食物,哈图卡的脸上已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病态,这样一支部队怎么能打赢胜仗呢?得罗良久无言,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岗位。

    扎布与其亲信顺利加入起义军,起义军根据扎布所指引的位置得到了充足战备补给,并切断了帝国军物资运输的通道,随后又根据扎布透露的帝国军情报,起义军趁欧尔斯不在时,偷袭了帝国多处战略要地,最终哈图卡率领军队与欧尔斯的帝国军在灰林湖展开了最终的决战。

    这场史诗般的战役整整持续了十天十夜,哈图卡与起义军们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冲锋,反扑,最终赢下了这场彻底改写帝国命运的关键性胜利,《灰林湖颂歌》记载着这场战役:

    斜阳照湖光,碎浪卷起砂石

    昔日帝国已倾倒,谁人敢一战

    白石长滩上,哈图卡冲锋在前

    抵御,对抗,反击

    帝国的阴影在笼罩

    勇者的鲜血在流淌

    狂风哭嚎,恶狼在长啸,群鸟逃散

    这是背叛者的噩梦,这是暴虐者的墓地

    将谎言回荡在深渊中

    也无法消退那最极致贪婪

    锈蚀的枷锁正要挣脱

    衰败的牢狱之门即将被打开

    从此一去不返,为胜利义无反顾,

    湖水激荡,淹没,吞噬

    那将是岸的彼方

    雷鸣滚滚,野火从从

    自知者岂会恐惧

    铁王冠的宝钻正摇摇欲坠

    诅咒将被破解,死者正在苏醒

    将手中的黑剑刺入恐惧中吧

    万物崩解,旧日不再

    霍然重归,方得永恒祝福

    这是美与荣光的极致

    这是灰林湖之战

    自灰林湖一战后,起义军的部队在与帝国军的作战中愈发无往不利,四个月后将帝国南边大部分区域全部独立。帝国军内部也因为贵族间彼此的勾心斗角使各部队彼此协调愈发不合。欧尔斯元帅在一次惨痛的战败后自杀,帝国各大贵族得知消息,意识到帝国大势已去,便带着财物四处逃散。

    次年复生节,起义军攻破了佛罗帝国的首都,士兵冲进了皇帝的宫殿,将皇帝吉吉图绑着架上了广场的断头台,当被问有什么遗言时,皇帝吉吉图抬起头,望着脚下无数迫切希望自己死亡的百姓,反复呢喃着最后一句话:“我还没看到佛罗走向光荣,我还没看到佛罗走向光荣……”,但根本没人会注意昔日这位暴君真的在说什么,随着沉重的刀片重重砸下,吉吉图的人头倒地,所有曾经活在皇帝严酷统治下的民众爆发出了热烈欢呼。

    于是战争至此结束,佛罗帝国正式宣告灭亡,新的佛罗共和国从此成立。

    原先佛罗帝国所有大臣均被起义军驱散,旧帝国所有为了满足皇帝享乐的规矩全被废除,新的共和国确定了议会制度,共和国议会将掌控共和国的大部分权力,并致力于让每位共和国的公民都能得到应有的权利。哈图卡自己也因为领导了这次战争被众望所归地推选成共和国第一任总统。与民众们对皇帝吉吉图的憎恶相反,人们对这位新的领袖怀有崇高的敬意,全国上下的民众开始自发拆毁旧皇帝的塑像,挂上新总统的画像。

    这位伟大的领袖的确实值得被人们尊敬,即使完成了自己多年的夙愿,哈图卡从未滥用名字对自己信任,也未曾再去娶一位新的妻子。他将自己的所有精力奉献在共和国的建设发展与改善民众的需求上。自从当上总统,他几乎很少呆在宫殿中听取大臣的汇报,更多的时候哈图卡召集了一小队忠诚的部下在国境内部四处考察,如果有听闻人们合理的诉求得不到满足,这位尽职的总统必定会追责当地官员,命令对法律进行相应的修订。

    哈图卡曾经的挚友得罗在战争中负伤,他那双灵敏的耳朵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哈图卡曾数次提出挽留得罗,希望他在政府中能兼任一份闲职,享受平淡的生活。但得罗婉拒了图哈卡邀请,表示自己对于从政既无才能,也无任何兴趣,执意返回故乡打猎为生,哈图卡见劝阻无果,只好设宴送别得罗返乡。

    在共和国最初十年期间,哈图卡不断制定共和国经济发展的计划。从帝国军叛逃的扎布在灰林湖一战后便深得哈图卡的信任,在随后战争期间,又为起义军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共和国成立后万象更新,全国上下很多地方都需要重新建设规划。作为哈图卡得力助手,扎布凭借曾经在家族积累的经验,调整了一大批传统产业的结构布局,将众多贵族的私人产业进行产权的调整,迅速帮助共和国回到了佛罗帝国时代的经济规模,并充盈了共和国的国库。随着经济不断稳步发展,扎布逐渐成为了共和国内部公认的“二把手”。

    五,

    一晃十年后,按照共和国议会的规定,总统必须要举行改选。但是议会不得不面临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谁来接替哈图卡成为下一任领导人。佛罗共和国得以建立在很大程度是因为哈图卡强大的能力与个人魅力,民众在连年的征战中与新国家的建设中,对这位领袖产生的信任逐渐转变成狂热的依赖。虽然大多数人仍然不明白共和究竟是什么,他们知道哈图卡永远是对的,他会关心民声,他能解决实际问题,他将带领这个国家走向正道。扎布虽然是人们心中二把手,他参加了反帝国战争,也帮助共和国的经济稳步发展,但是从没有人想过能将他与哈图卡相比,两者在人民心中的地位相差实在太多了。哈图卡本人也享受在民众对他的仰慕,却未曾注意到自己塑造完美的领袖形象会给国家的共和体制带去严重的危机。

    然而总统的改选又不得不继续,如果共和国第一次领导人换届就出现问题,那么之后议会定下的体制只会越来越被纵容。如果一个国家不能按照共同约定的法律运作,那与之前的皇帝独裁下的帝国还有何种区别?

    在总统办公室,已经成为首席财政部长的扎布前来与哈图卡进行密谈,“哈卡”,他说道“如果你真的执意卸任,你一定必须提前安抚好民众的情绪,你也知道你在人们心中地位谁都无法替代。”

    哈图卡闻言叹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我曾想安抚人民,赢得人民的信赖,但未曾想到今天这信任却成了共和国前进的负担。”

    扎布向前微微侧身,又道:“密探刚刚来报,发现帝国残留的旧部,最近动作频频,他们似乎想要趁共和国总统换任时利用群众的不满情绪,引起对共和国反抗。”

    “帝国的旧部又出现了?”

    “情报的可信度很高,就在奥金郡附近,十年前从首都逃走的帝国旧贵族伦吉克家族,他们在西南那片集结部队准备趁乱反扑。”

    哈图卡沉默了,他缓缓说道:“即使这样我也要维护共和国的法律,这是我创立的国家,我将会永远维护佛罗共和国的秩序。”过了一会哈图卡又补充了一句,“总统必须改选,我必须卸任,但现在帝国隐患没有消除,我的军权还不能转交。”

    “好的,我明白了,我这就去通知议会”扎布关上门退了出去,留下总统先生对着墙壁沉思。

    这位背影已有些颓废的老人静静望着墙角,他的脊椎似乎为了撑起共和国而显得有些弯斜。他在回想自己为这个国家做出的贡献,也在设想这个国家在今后又发展成何种模样。他还想为这个国家付出更多,甚至只是打扫共和国的街道。他的身体旧伤时刻提醒着他是时候缓一缓了,该把位置让给更年轻更有力量的下一辈去完成使命。可他仍不放心,不放心将自己亲手建立的国家托付给别人,不放心议会能否好好善待每位百姓。他太累了,只想好好休息,只想着最初和妻子生活的那个小镇。

    哈图卡决定保留军权的决定若直接在议会上宣布必然会引起众议员的不满,很可能会损害总统的威望,扎布心中清楚这一点。在民众的心中哈图卡已经被神化了,多地民众都自愿为这位领袖修建纪念碑。但在众议员眼中,哈图卡的影响力似乎有些过大了,甚至在很多时候哈图卡的话比议会的决定更能在民众间产生作用,议员们没法直接对百姓下达命令,因为现在是共和国,人民不会再像旧帝国时那样被贵族们骑在头上。甚至在很大一部分国民的眼中对议员并没有好感,他们失望地发现一些在帝国时压迫他们的人,在共和国里变成了议员。民众只相信哈图卡,因为他出生平民,他理解平民,也只有他会为共和国所有公民取得相等的权利。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扎布奔走在各个议员的办公室与家中,向他们解释共和国现在面临的危机与哈图卡的想法,并希望能在选取时得到他们的帮助。在数次尝试下,这位旧帝国贵族的长子,终于赢得了多数议员的支持,他的计划也终将实现。

    一星期之后,佛罗共和国新的总统上任,正是原先的财政部长,帮助共和国经济迅速从战后拉回来的扎布。不出所料,这天民众中果然引起大规模的骚乱,但并非出自对新总统的不满。而是因为哈图卡死了,被旧帝国的狂热分子刺杀在了居所,死在了卸任的前一天。

    扎布在总统就职演说上向全共和国的人民庄严宣誓,帝国罪不可赦,现在他将继承前任总统,共和国伟大领袖哈图卡的意志,亲自率领共和国的军队征讨残留帝国旧部,为哈图卡复仇。

    在无比悲伤中缅怀哈图卡的群众无一不为这位新总统激昂的演说所鼓动,共和国上下无比团结,但凡被哈图卡关照过的民众们,都近乎疯狂地要求扎布率领军队彻底消灭昔日佛罗帝国的旧部,为领袖哈图卡复仇。

    于是对帝国的第二次战争开始了,这次战争目的是为了彻底清缴旧帝国遗留的毒瘤,新总统扎布将亲自率领军队消灭帝国势力,让领袖哈图卡得到安息,让哈图卡的死变得更有价值。

    在出军清剿帝国军的这天早晨,扎布走到阳台,望着西南方,那是共和国军行军的方向,也是厄诺家族即将彻底扫除伦吉克家族的方向。这位新总统喃喃自语:“共和国或帝国,真的有任何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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