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虚无梦痕
终章
那是绿色的、像海一样的无际。
柔软缠绵阳光,为男孩哼唱蓝色天空的摇篮曲,三两群白色的玉雕羊散乱地点缀在草原上,微风拂面,空气里夹杂着从草原对面传来的芳香。虽然那里很远,但男孩想去远方看一看。于是,他睡意愈沉,在白日的梦里寻找神醒,准备奔赴那护城神像指点的地方。
蓝天下的皇家围场,少女穿一身淡雅恬静的绿色长裙,四下紧张地望了望,见没有人影,才安下心来,一折裙摆,蹲在草地上。
“还好父王不意狩猎,本宫这才有机会偷溜进来。”她浅笑着松一口气,眼睛泛光,从怀里取出一粒石子,将它埋葬在地下。“千年后,愿之可觉神醒。”她看着那一寸翻新的泥土自语,随后莞尔一笑,悄悄地离去。从她的背影,似乎可以看到满溢着欢喜的青绿色灵气。
烈火焚烧,沧海横流。一千年,这片土地经历了无数战乱。城池崩毁,花草荒芜,一座座墓碑平地而起却又转瞬即逝。终于,人的踪影在此绝迹,一株绿色的幼苗吐芽。不久,水杉降临,茁茁成森,花草鸟兽再次出没,人类也是同样。
跨越千年的轮回又一次转动。
男孩从白日的梦里苏醒过来,他的双眸以一种奇异的弧度开敞,像上古神话中的仙窟,流露着几缕神醒的气息。他收起曲枕的胳膊,猛地站起,在静止的玉雕羊群间寻找那粒石子。男孩在心的指引下,一步步接近古人埋葬石子的地方。最后,他用力推开沉重的玉雕,在羊脚踩过的瘫软小草的草根处用手指挖起来,一下、两下……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堵得胀胀的。
“叮——”
不久后,男孩的指甲撞击到白玉似的石子,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急切地把泥土扫开,看到石子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含生息,仿佛死去了一样。果然,在他刚触碰到石子边缘的一瞬间,石子立刻便散作一团细沙,同时他的心中也突兀地响起一道微弱的叹息。男孩的心以一种女性的语气对他说:
“回头皆幻景,对面知是谁?”
男孩下意识地回头,却在回头的刹那听到了塌散的声音。他重新看向那团细沙,它们正一粒粒地随风散去,并被玉雕羊吸入体内。原本僵在原地从未动过的玉雕羊群突然奔驰起来,轰轰的脚步声似乎有一种魔力,使男孩也跟着声音怦然心动,像是小鹿乱撞的跳动心语振聋发聩!震撼之余,男孩的心变得分外清明。草原被玉雕羊群践踏得支离破碎,末了空间扭曲,男孩失足坠落。
他惊醒。头顶,是水杉的叶丛。
男孩回味着梦里的心声,沿着溪流回到了水杉公园对面的广场。那里正有一支中国乐队用蹩脚的英文翻唱着皇后的《波西米亚狂想曲》。
广场很大,风无定,人来人往。
男孩目不转睛地看着乐队纵情地演出,倒不是沉醉他们的表演,男孩只是为所有人感到伤神。这座广场上每天都有难以计数的游人擦肩而过,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或许他认识我,我认识她,她认识你,而你又是他最挂念却又见不到的人。总是这么让人无法把握。
广场虽然没有护城神像的指向性,但男孩已经理解了为什么护城神像会让自己来到这里。这种无目标性和生命很像,广场上的每个人都是时间中步履匆匆的过客。有人赶着去死,有人拖着烂活。但不管途中活得多么麻木,由生到死总归是一条不可逆转的路线。
男孩来到广场后庆幸的是,他已经找到了石子,听到了上天对他的私语。虽然石子已经不复存在,但心语会在命中永恒,遗忘的时间将在失忆前刻停止。
乐队唱道:“我想出去,我想逃出这个地方。”
男孩听从自己心的指示照做了,他的心说道:“你已经找到了我,你的眼睛应该看得更远,你的脚步应该印在时间之前,你的生命应该恢宏无边。你将会成为你,那个千万亿年的岁月里,独一无二的生命体。”
男孩听得很振奋,他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从床上坐了起来。
拾荒者被他吓了一跳,问道:“你小子怎么回事?”
男孩愣神,他晃了晃脑袋,好让自己清醒过来。片刻后,他对拾荒者解释道:“那个、我好像、怎么说呢?如果现在是现实的话,那么我刚才应该是——在梦中梦见自己做了一个梦。”
“什么乱七八糟的?”拾荒者皱眉,“你梦到石头的事儿啦?”
“嗯。”男孩点了点头。他说:“我梦到了我当初是怎么踏上这条路的。”
“哟?”拾荒者捋着下巴上较短的白胡子,侧脸对男孩说:“这样吧,我带你看个东西去。”
男孩闻言,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
拾荒者见状说:“你可就放心吧!这地方儿就剩咱俩流浪汉了,我可不会对你咋样。”
男孩想想也是,便跟着拾荒者出发了。路上不知怎么,男孩忽然觉得拾荒者好像……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他和父母在动物园里见到的一只猴子。他也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只觉朦胧的,像是有什么挡住了似的。
一个月前。那些外地来的流浪汉想霸占拾荒者的房子,拾荒者不肯,房子是他住在前面山里的朋友夫妇赠给他的。十几年前的一场泥石流夺去了朋友夫妇二人的生命,拾荒者伤心之余,也下定决心守护这里。那些人想从他手中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不过,就在那晚拾荒者拿着破菜刀想和他们死拼到底的时候,一位富商突然来到了这里。造价昂贵的跑车停在街道上,后面跟着五辆破旧的白色面包车,鸣笛声将所有露宿在此地的流浪汉都吸引了过来。
那时拾荒者恰巧走在归家的街道上,撞见了这一幕。富商想要租劳力,给出的条件优渥,工薪不菲。拾荒者看到包括侵占他房子的流浪汉在内,几乎所有人都上了车。
拾荒者没有劝阻他们。他对前来邀请他的富商嗤之以鼻。富商对流浪汉说:“我事先声明,我这里不是什么贩卖组织,你们也用不着担心。我只是在造一栋建筑,因为人手不够,才来这里租些劳力罢了。”
说完,富商问他:“你也愿意去吗?”
拾荒者对富商摇摇头,自顾自离开了。他想,姑且当那人说的是真的,单从他大老远跑来雇佣流浪汉这一点,就已经可以看出他造的建筑有问题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旧的离去,新的过来。原先那伙人前脚刚走,新一批流浪者就风尘仆仆地赶来。老人这次带男孩出来转的路上就遇见了许多新面孔。
拾荒者说:“你感觉老头子刚才说的那些家伙都怎么样?”
男孩说:“那不是我想要的流浪。我追求的,真正的流浪者早已放下了世俗的羁绊,看淡了生死,参悟了天命。他会把灵魂投入远山沧海,把生命托付未知,把回忆赠给永恒的诀别……”
拾荒者笑道:“看来我俩很像啊!”
他们继续走着,接下来的路上便很少有交流。沉默地走了近三个小时,拾荒者最终在郊外的一座山脚下停住了脚步。男孩望了望绵远盘曲的山路,问:“要爬山吗?”
拾荒者略微颔首,迈开一步并对男孩说道:“走吧。”
男孩看着拾荒者登山的背影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郊外地区的山路不太好走,两人兜兜转转好半晌才到了半山腰,这时东方已经有了要黑的迹象。男孩忽然停下身子遥望远方西边的落日,像是在思考什么。拾荒者忽然凑上来,笑嘻嘻地问男孩怎么了?居然在这儿停下来了。
男孩眼中充满忧郁,他在风中说:“黄昏啊……总让人伤神呢……记得小时候在南京——”男孩咽下嘴边的话,笑道:“算了,过去的事,就不提啦。”
拾荒者在旁边盯着男孩的眼睛,夕晖流淌在男孩面部的轮廓上,使他看起来犹如一尊少年神像。老人叹了一口气,忽然说了一句特别文雅的话来应景——
“人易老,事多妨,梦难长。一点深情,三分浅土,半壁斜阳。”
男孩听得稀奇,诧异地问:“怎么?您还读过《牡丹亭》?”
拾荒者难得一本正经地说:“小家伙,别忘了我说过的话,我们差不多,没什么不同的。”
黑夜逼近,山里的寒气也愈发浓厚,两人步履匆匆地向山顶行进。之前男孩发现在夜里社会才会展露它隐藏的一面,现在,他明白世界在夜里也会如此。高猿长啸、野狼哀嚎,草丛里窸窸窣窣的穿行声令人脊背发凉。夜空中的星辰看起来是那么渺茫,呼吸的凉气也是那么让人不安。男孩把视线投到拾荒者身上问:“我们去山顶到底要干什么呢?”
拾荒者咧嘴笑道:“反正天亮前你是回不去了,就别管那么多一心迎着它走吧。”
他们一直走下去,到达山顶时已快第二天凌晨了。在一览众生渺的地方吹了一会儿风,拾荒者忽然拿出了口袋里的六颗石子,托举在男孩眉前。
“知道吗?石子一共有七个。”拾荒者眉毛飞扬地对男孩说。
男孩愣了一下,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拾荒者笑着看向远方黑暗中看不见的翻滚云层,轻声道:“是啊,我怎么会知道呢?因为我一直在走别人走过的路啊!我只是沿着她的路径平凡无奇地走过,仅此而已。”
“为什么?”男孩问,“为什么要走别人的路呢?”
“因为,我想活着啊……”拾荒者的声音有些沙哑。
气氛突然变得诡异、悲哀起来。“对了,你可以把石子还我吗?”沉默一阵后,男孩率先开口道。
拾荒者摇了摇头,说:“你若是能找到第七颗石子,我就把它们赠给你。”
“它在哪?”
拾荒者依旧是摇了摇头。
男孩呆滞着双眸,和拾荒者坐在山顶看黎明破晓前的黑暗。他觉得气氛忽然怪异起来。
“你认为我们流浪者和那些宗教信徒有什么区别?”拾荒者突然问了一句。
男孩摇摇头。拾荒者目光一沉,摊开掌心的六颗石子,说:“如果人们从生活中发生的每一件事里都能学到什么,那么不管是胜利还是失败,他都是在履行生命的意义。”
男孩听罢拾荒者的话后若有所思,他看到六颗石子开始散发微光,那光芒仅迷幻了他一阵,就使男孩觉得仿佛走过了一生的岁月。他的灵魂在疲惫之余忽然茅塞顿开,下意识开口道:“对宗教信徒来说,神的信仰是他们的生命意义。而对流浪者来说,生命的意义则是追寻的过程。前者已经可以借此安度余生,后者是只要找到了,死和生都可无所在意。”
拾荒者笑道:“死亡只是倒计时,既然寻到了,早退或等待都是消遣而已。”
“那您寻到了吗?从流浪者变为拾荒人。”
“快了、快了。以前寻到的是假象,现在真的快了。”
男孩想起那枚破旧的钟表,叹息一声说:“现在想来,路上所有的相遇都很短暂啊!”
拾荒者说:“流浪就是这样啊。互助唯线,不可结缘。明知不会有结果,还拼尽全力地与爱过的人和事产生了交集。这短暂的交汇,明知日后会后悔,还是让人难以放弃啊!”
“我不知道这样做以后会不会后悔,但我知道,如果我不去做现在就会后悔。”男孩说。
老人笑了。
“你懂了。”拾荒者说,而后,他把手里的石子全部抛入了夜色还沉的天空。
“喂!你——”男孩惊住了,“我的石子!”
他刚要跃身从悬崖边缘跳起,老人却一把拉住了他。
“别动。”老人平淡地说,“它们一会儿就下来了。你忘了吗?今晨有流星雨啊,和这宇宙景色的美妙交汇,你不该错过的。”
男孩怔住:“流星雨?”
“对。”拾荒者爽朗地笑道:“哟!它们来了。快看看吧!”
男孩抬起头,他看到无边的黑暗中划过三三两两的彩色弧线。
“好美。”男孩喃喃自语。
“嘿!”拾荒者挤眉一笑:“这才刚刚开始啊!一会儿还会来更亮更多的!”
男孩痴迷其中,随着流星雨越来越壮观,他的精神也越来越恍惚,下意识地吐出一句:“我们的石子,原来是世界之外的东西啊……”
拾荒者脸上的笑意很淡,也很美。
男孩看到一片奇异的光晕从东方的天空升起,那是本不应该存在此处的橘红色极光,可这极光却也变得鲜艳起来。原来它不知不觉中,竟和晨曦融为一体。
流星雨更加绚丽,似是要和皓月争辉。东曦不知是畏惧还是在等待,躲在晨光后迟迟不肯出来。山巅之下,云雾翻腾,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像是忽然给人加了几百度的散光。那些流星仿佛延时摄影,拖着长长的轨迹,在空中绽放光芒。男孩突然悟了。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壮观。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受。
男孩感到一阵风从他身后掠过,迎上人世之外的璀璨光辉,并吸引太阳从遮蔽一切的幕布后渗出来。他孤独地站在山顶,太阳的光将流星吞没,自己则孤零零地悬挂在天上,像是一颗巨大的石头。
他找到了。第七颗石子。
这是什么感觉呢?似乎每一个神秘主义者都感受过这种压倒一切的真实感,当他们看破世界的表象后,有人选择了离开,有人选择了继续留在世上。比如释迦牟尼,他继菩提伽耶顿悟之后,又走入了鹿野苑开始说法,然后过了很多年,才进入入灭之境。
在这一世,有人寻到了诸神藏匿的宝藏,找到了世人遗忘的殿堂。他带着它,从时间手里夺回永恒,从此,它不会再丢失。众山围绕着新名,他在万物的归一中聆听虚无的指教,从此,他有了奔赴死亡的方向。他在途中拾起闲花野草,把它们佩戴在胸襟之上,虽然枯萎时总会不舍,总是恋恋回望。生命是一场场离别,悲伤的道被众生信仰在万国万邦。有些花草会包容人在空坟墓前熟视无睹的麻木,上苍赐之以痛,他拾起忘之以乐。终于有一天他感到上苍的目光,于是生命变得无趣,死亡变得哀伤。他躲避在荒山死海,过着旧世护城神像指点的生活。几时任由外物指手画脚,众城门打开,却无可迎接的君王。一群僵硬的羔羊在无尽中被轮回埋葬,它得到谁怜悯的泪光。石化的冠冕给予诸王千年沧桑,他从幻景中归来,拥抱上苍。星辰化作雨水洗去了存在的痕迹,他在上苍的怀里展颜微笑,和自己归于无边的怀抱。
男孩手里凭空多了一颗石子,石子亮晶晶的,似是有时光在此中流动。他已获晓了这些意义,于是用力将石子抛出,不再依靠前人的力量。他相信,自己已经有能力走出属于自己的路了。
天边破晓,云雾稍有了些许温度。男孩一边走下山一边心想:“把石子从那儿扔下去不会出什么事吧?按理说应该不会,顶多就是场泥石流而已……”
男孩回到自己的家,就在广场附近的住宅区内,下山再走一段两个小时的路就到了。
父母于几天前外出度假,现在还没有回来。男孩在冰箱里找了盘冷冻起来的鱼香肉丝热了热,就着从外面早餐店买回来的一些未卖完的葱油饼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饭。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中庸》第二十一章)
吃完饭后,男孩躺在床上,四肢展开,铺成一个“大”字形,仰脸看着天花板。不知怎么,他想起了这句小时候背诵过的古语,虽忘了出处是哪儿,但他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完全、彻底地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他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嘴角扬成一弯月牙儿。
男孩沉沉地睡了一个午觉,他难得没有做梦,安稳舒心地睡到了午后才醒。他听到一阵脚步声,再听声音原是父母回来了。他们把行李箱放在仓库一角后,要上楼去看他。男孩便推开卧室的门走下楼去。
轻轻的脚步声在楼半相融,窗外的夕阳再次为人间绘上一层金黄色的油彩。傍晚,男孩一个人来到广场上闲逛,脑海里循环播放着留恋在父母行李箱上不愿离去的尘土画面。
广场上亮着灯,光晕微弱,人影绰绰。男孩无意间把目光投向对面的水杉公园时,注意力突然被吸入进去,久久无法挣脱,像被抓住了一样。男孩觉得有什么在召唤他,但那股感觉却转瞬消逝了。他纳闷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街边有两三个穿着破烂的流浪汉在交流什么。男孩隐约听到他们在谈论昨天郊外爆发泥石流那件事,那似乎让他们失去了什么。不过,让人哭笑不得的巧合是,他好像也是在那个时候顿悟的呢!
月牙在空中冲星星微笑,像是长辈在呵护孩子。
“就那样死亡……”流浪汉们窃窃私语。
男孩听后一笑,转身离去。晚上,他忽然变得像个小孩子一样,非要和父母睡在一起。父母无奈,同意了他的请求。于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聊到很晚。
第二天中午,男孩独自坐着二十七路公交去商城购物。晚上,履行了和父母相约看完电影的约定后,他去唱片店买了一张《公路之歌》的唱片。出来后虽然已经很晚了,他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一个人去了中心广场。水杉公园果然还在呼唤着他,男孩抬手示月,考虑再三,没有进去——不,是没有选择当即进入。他认为明天才是时候,现在还时机未到。
次日清晨,水杉林里,男孩沿着小溪走了一圈。他在一处沙堆上停下并踮起脚尖,仰头呼吸着躲在城市之内的自然气息。因为在水杉林里没有遇到什么人,也没发生什么古怪的事,男孩就早早地回到了广场,却没想到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偶然一瞥,竟瞥见一个小女孩抱着小猫奔跑的背影,从人海中一闪而过。
男孩心头一动,想起了他昨天刚买的行李箱,上面也有一只猫,虽然是画上的,虽然不是白色是黑色,但总归也和女孩的那只猫差不了多少吧。它的眼睛很是深邃,泛着绿光,像星辰一样,大小呢,大概是——
“对了!有一颗石子那么大!”
男孩脱口而出,众人扭过头来看着他。他尴尬地挠了挠头,红着脸讪讪地走开。
他的声音从人群里飞起,飘散在众山围绕着的每一个角落。山更显翠油油,天空蓝得像水彩一样有流下来的趋势,白云状的白驹像悠闲的老人缓缓走过这座城市。
男孩想,自己什么时候会去追它呢?答案应该显而易见吧。或许今天,或许今年,或许今生,总之,不管怎样,他是一定会去追寻自己的天命的。不过不同以往,那时的他,不会像发生或未曾发生、拥有或未曾拥有的过去一样,他将以最完美的身份,去追寻最高尚的荣耀。
恍惚中,他看到过去的朋友正在前方向他招手。男孩会心一笑,向前方家的方向跑去……
(全篇完)
202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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