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时间往前一推再推,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和古诗词的一见倾心不是从中小学的课本“锄禾日当午”开始的,而是因两个人一本书。
这两人一书分别是琼瑶、曹雪芹和一本《唐宋诗词鉴赏》。
琼瑶的小说里有很多古诗词的引用,甚至包括有的书名就是从古诗词中摘取,如《几度夕阳红》、《青青河边草》、《一帘幽梦》等。这些书都是当年妈妈借回来,藏起来自己看的。她藏着看,我偷着看。看完了,被书里引用的诗句迷得七荤八素,印象最深的有三首:
苏幕遮·怀旧
范仲淹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千秋岁
张先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
一剪梅
李清照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几首词把情写到极致,风流婉约、曲折幽怨,言尽而味久,难怪会被琼瑶用在她的小说里。那个时候还小,见了这样的句子就是极爱,这些句子到底好在哪儿却不能说的分明。
后来,有了一本名为《唐宋诗词鉴赏》的书,不厚不薄,比当时的语文课本略大一些。已经忘记了书的主人是谁。但很快,这本书就被据为己有。在这本书里,最喜欢的是柳永的《雨霖铃》和欧阳修的《蝶恋花》,其次是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和李煜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
雨霖铃·寒蝉凄切
柳永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蝶恋花
欧阳修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这是一种简单的喜欢,直到看了《红楼梦》。《红楼梦》里,最爱的是《葬花吟》和《代别离·秋窗风雨夕》。这些个喜欢,发展到最后,便是不自觉的模仿。
一见倾心,再见而倾情。
然而,古诗词并不是我们字面上看到的那些文字,这些文字的排列组合还有各种各样的规则。古诗词的发展从四言、五言到六言、七言、杂言,从《诗经》、《楚辞》、两汉乐府以及魏晋六朝诗歌到唐以后直至现在的近体诗,是经过了一个漫长的过程和演变。从它的发展和格律特点,我们把它分为两大类,即古体诗和近体诗。
古体诗在字数、句式、平仄、押韵、对仗都没有严格的要求,可以把它说成是古代的自由诗。近体诗是唐代以后相对于古体诗而言,在格律上有严格限制的诗,包括有绝句、律诗和排律。它有五个核心要素:篇幅(句数、字数与句式)、平仄、黏对、押韵、对仗。写格律诗,如果不懂得这些,与文盲无异。
在扫盲的过程,首先要克服的是知识上的盲点带来的枯燥乏味,没有美妙、动人心魄的曲调。学平仄、学黏对、学拗救、学古韵、新韵、学各种对仗、学联句、学唱和等。这个过程,有收获,有困惑,更有置身于汪洋大海之中的力不从心……然而,攒着劲儿,一个字一个字地啃过去,多多少少,还是有收获的。
这是格律诗,关于词,则一定是要依着词谱来填词,词谱就是每个词牌在字数、句式、平仄、用韵方面的规则。一个词牌,会有一到多个格式以供选择。词牌有两个突出的特点,一是一词多格,二是一牌多名。
填词时,还有一些特殊情况需要记住,一是叠韵限韵;二是词中的对仗对偶;三是领字、领格。
学习了这些,开始尽量无错误的搬砖堆字,才发现还不是那么的简单。生硬、呆板、无趣、匮乏是最常见的情况,这便是对实词和虚词运用不好的表现。
还有其他,如:还需知道诗词中的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诗词境界的创建需着重于情景交融的表现,着重于用词方面即词眼的画龙点睛,着重于言之不尽、弦外之音的绵绵无绝;写诗本着尊从语言层次、感情层次、意蕴层次的美学原则。
诗词的世界,是汪洋、是大山、是森林。对于它的探索和学习尝试,需要时间来积累,需要反复的练习和总结,还需要有一定的鉴赏能力。当然,还需要有一定的灵性。作为一种艺术的表现形式,有的人,一首即可传世;有的人,以质、以量取胜。还有的人,写的再多,也是冥顽不化的粗制滥造。关于最后这点,我是深信的。因而,每每灵光初现的时候,我不肯放过,又怕后面写不出好句子,糟蹋了这突现的涌泉。
推荐书籍:
商务印书馆出版,《诗词格律三十三讲》,申忠信著,入门极好。
中华书局出版,《诗词格律》、《汉语诗律学》,王力著,可以进阶一步。
上海三联书店出版,《人间词话》,王国维著以及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唐宋词格律》,龙榆生著,对于开拓思路、扩展视野,更上层楼不错。
最后,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徐晋如著作的《大学诗词写作教程》也可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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