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 一世情

一炷香 一世情

一炷香  一世情

何水长

一

一炷香，祭天祭地祭亲人。

一炷香，燃放生命，照亮乾坤。

一炷香，一世情，难舍难分。

香柱，不知何年何人为弥补日晷阴雨昼夜计量时间，或者规定戒僧打坐读经面壁时间，也许是为了告慰天地人三才之德，人们制作出长短不一的艾叶燃香来，后世似乎主要用来祭祀往世的亲故老人，山头峰岭庙宇家族祠堂也有了不断的香火，逢年过节居家正堂青灯香火，丧葬送亲，折腰扣头，必须敬上三炷香。

  而今，中华传统文化的周礼古规在山乡民间如春风绿草，盛行燎原。

这不，送葬古稀之年的岳父大人，我们孝儿孝女侄儿侄孙，晨昏敬香，跪拜五夜。亲人去世，做啥也赎不来亲人的生命，如何敬香也难以延续朝夕相陪的亲情温暖。别说跪拜敬香，就是允许我为父母亲陪葬，也是不避水火的。

二

我们三十几个孝子，双膝跪在草铺里，泪眼婆娑，疼痛麻木，只有心中悲痛，肝肠寸断。双手紧握燃着的一炷香，面对寿终正寝的活寿棺材，亲人就这样永远离开了我们。我们好孤独啊！人生好短暂啊！一炷香，七十多年，七十多年，一炷香啊！先生总管破孝，大孝二孝女婿侄儿干亲拜儿子，双手紧握一炷燃香，跪在逝者亲人的脚下，接受先生念念有词的告白，这对于四五十岁的人都是非常新鲜的，别说二三十岁的娃娃们了，他们早不知道中国的传统礼教了。破孝我们跪了半炷香的时辰。

三

最隆重的是第二晚上的上祭。所有孝子披麻戴孝跪在灵堂左侧，由七副对联遮住的灵堂正前摆有方桌，香蜡青灯，左右两面准备祭献牛羊猪鸡。我们给岳父大人只准备了双份羊和鸡各大件。

这是我首次看到的民间上祭大礼：灵前左右站立三人，堂屋门槛外，左右各站立一人，先由司仪总管唱说，孝家敬献亡人，享用少牢高羊一头，净手焚香，祭献亡人！门槛外的左右两人，拱手后在拿起祭品，转身相对，躬身相对作揖叩头，分别转向门槛内的两个人，鞠躬作揖叩首，门内的两人转身面对鞠躬作揖叩首，再转身同第二个人鞠躬作揖叩首，再转身同对面的礼者鞠躬叩首，再转身同第三个人，作拜叩首，第三个人，再转身对拜，转过身向亡者作揖三拜，敬献祭品于桌上，敬香焚纸，孝子捧香跪拜鞠躬作揖叩首。如此，再以礼仪传进羊心、羊血，鸡头心肝等。孝子双手举过头顶的菜盘跪等司仪拿过羊头、羊心、羊血，这必须是一趟一趟的拿过来的！并且也是如此行礼敬献。

孝儿孝女披麻戴孝，孙儿孙女手捧香炷，双膝跪拜在草铺里。屋内灯火通明，大院里人头攒动，有的抽烟喝酒，有的围炉而坐，有的观赏上祭敬献牲品佳肴。看着这保存在山乡避壤地方的老祖尊传下来的丧礼风俗。

四

大孝二孝女婿外甥侄儿侄女干亲拜儿子一一如此手举方盘顶过头顶，从厅堂门前台阶的第一台阶跪爬到门槛外阳台，不严肃无礼仪的年轻人还有欺负孝子的习俗，端祭品的盘子里用纸包好二三十斤的干腊肉（内抱磨石），接献品的司仪抓住盘子两边，猛劲的向下压去，孝子的双手是扛不住的，脑壳也顶不住，而膝盖骨可要粉碎了。先生总管司仪作礼者，就是这样让孝家忍受肉体的折磨。这已经是很多地方的习俗了。我作为大女婿首当其冲，但总管是我的学生，让我和二女婿选择，我说我不懂仪礼，让懂得多的敬献吧！二女婿说，老大上！总管说，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啊：二女婿上。二女婿一百九十多斤的体量，蹲不下来，跪，身量大，从厨房里跪接献品，到跪上台阶，跪到门槛前，双腿已经迈不过门槛了。两个小伙扶到草铺，只能睡倒，不能跪坐了。三女婿也是如此。我跪在草铺里，手执一炷烟雾缭绕的香，这人世究竟怎么了？亲人在世时，本应顺言顺语，和颜相待，不违他意，去世了，众人应劝慰节哀顺变，虽悲痛不已，也难让亲人复生。香炷火光熠熠闪耀，虽星光点点，正如生命之源，不息竟燃。如若让他点燃导火索，它能惊天动地，催动大山。人的生命不正如这熠熠不息的星火吗！人一生的过程不正是这样燃烧自己的火星闪耀的过程吗！

 

一炷香 一世情

五

我的眼前，我的耳朵里，我的大脑里，我的记忆里，我的心里，岳父的音容笑貌声腔话语，智慧情怀仁慈品德，见物识理，悟知人生，观一村而知社会的大智大勇，孝顺父母敬爱兄弟的善良心胸，关爱乡村人民积极脱贫的奋斗精神，历历浮现在我眼前。

二十八年前，我见到我岳父，那是上世纪89年腊月二十八巳时，我从大门进去，她家的白狗卧在门槛傍，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迈下了头。走上台阶还没有迈过门槛，厅堂上席有人挂中堂，说，挂高好还是挂底好，我姨说，房就底，还挂底。我看到，厅堂有顶棚，那个中堂中段是三个伟人像，下段是行草书法，偏少的上段有祥云暗图。我迈进门槛时我想这就是未来的岳父了，说：伟人的像，挂高了好！转身看了一眼我，继续往正里挂。随口说，高了有啥好？我说，伟人在上，我们从门里进到屋里，应该仰观才好。

我和媒人（马叔我学生的家长）观看挂中堂对联，我姨己往火盆里生火。台阶上来一个担一担水的姑娘，马淑说这是给张家庄的二姑娘吧，我姨说那是二姑娘，大的在医院里。我看了一眼马叔，马叔就说我们在医院转转，你们先忙。岳父岳母都在哪儿忙着。我岳父只是在干咳，咳……

放口话的那晚上，我老爸说了好多话，媒人说了大半天，大爸（岳父）不开口，啥话都不说。我进行了回忆性一小时多自我简述。从我五岁去了娘，父困家难病面黄，待父回家儿无样，寻医问药命复康，父为母来儿作女，家里坡里无阻当。作饭洗锅烧土炕，喂猪垫圈把家当。拾柴寻草夜挑水，十岁男儿农家王。老爸劳作无日夜，午间黄昏缝衣裳。相衣为命阶级斗，不能读书上学堂。感恩父爱取继母，有鞋有饭有衣裳。母劝老爸送我上学堂，早晚猪草背肩上。背书站立涧沟坎，脚踩地面玻璃场。上学惦记家中荒，挤时夜里活做光。地里背粪两天半，耕种打碾人工杠。无牛无马种庄稼，蹶头耙子背篼装。苦死苦活责任田，谁能帮我一天忙？听任老爸说成亲，不添砖瓦更贫荒。人家父母都转正，月有市民供应粮。弃儿不顾要出走，我命如此好凄怆。继母背抱育两女，老爸做牛做马当。教书月进八十八，复习再考固根强。感谢马叔好家长，为我费心恩难忘。我心灵性诚谢天，二老开口定亲成，地老天荒有儿在，携手英英百年光。在坐泣下谁最多，姨姨老爸泪洗堂，众客劝说大爸说，大开金口放言纲，大爸一句没发话，老爸喊我跪下堂，插香磕头拜祖上，敬酒先祖磕头响，誓言今生一路好，体贴疼爱儿担当。……

大爸，香在我的手里捧着，您却已躺在了棺材里了，这才几日不见啊，您就不让我坐在床上陪您了，我哪儿作的不好呢？

明亮的香草火焰像您那黑白清晰智慧的眼睛，熠熠闪光，您那做事论事的仁慈无私的标准，就像这点燃火炮的香头坚硬的火头，虽然，只是一点点籽麻火种，那正是生命的力量，能开山穿河，隔山取命。这敬献给您的猪羊鸡以及各种果品，虽是冰冷的献饭，是您这跪拜的孝儿孝女的真诚敬献，是敬献给您坚强生命的血液的祭奠。您不屈不挠的力量，是您的儿女们顶天立地的精神源泉。

六

司仪总管，敬献祭司的孝子贤孙，以礼进行，众人围观附和。手中的一炷香熠熠红艳，青烟悠悠，思念漫漫。

二女婿敬献时，礼仪隆重，三揖三拜三转三叩首三对换，依依礼成，跪在草铺里的孝儿孝女侄儿外甥干亲拜儿子，捧香鞠躬叩首，好些娃们的膝盖已经跪得很疼了，我坚持着，我们都坚持，想着大爸音容笑貌行事风范时，已不觉得膝盖骨的针刺，双腿弯曲的麻木血凝了。

大爸啊，就是那天，是夏天，麦割完了，正在晒粮食，就坐在这厅堂里，我说村上事您应该继续干，为乡亲们干点实事，大家都说您干得很好，并且您还有精力哩，咱就不干了呢？您给我上了堂现代村正干部培训的政治课，我记忆犹新啊！

您满足地说，我干了十年的村主任了，该歇了。七九年责任田划到户，我们超支户无人要，分到一个组的都是家中缺少劳力的，我就不信，我们把地做不好。就干了小组的组长。带领几家人整制土地农具，耕种收割。八零年我们组收回来麦子包谷就吃不完了。我的心里想，哪个背篼里能装下的我最爱的小小杠头（犁），操作起来好轻松啊！龙坝的山地又远又高，牛在地头都转不过身来。犁大了，牛吃力，人更吃力。就这个犁――杠头，全村人抢着借用。那似乎像我小的时候，在柴摞里扒出来的弯曲的酸刺木给小猪娃做的小小的玩具杠头。

您目光炯炯地说，一次林业站的人到村上检查破坏森林，砍伐树木的人，武都龙坝几十年来就是靠山吃山，砍柴拾掇几根房屋的椽子棱杄也在所难免，但有几家还是爷爷手里的房子，几十年了，穷着肚子都吃不饱拿啥盖房子，祖孙三代兄弟姐妹四五个住在破旧的老屋子，天下雨不怕，就怕下的雨大了，屋顶加重了塌倒里面，砸死了人咱办。村上的书记来了好几次叫我去开会，人都等着里。您头都不回地说，我还有一觉瞌睡没睡好里，让他们等着。林业站的人只得等着。五月下旬夜黑无月，大暑小暑之际大雨说来就来。夜深了，书记民兵连长拽上我摸黑到了会场，我还没有坐稳炕上（这里都是用一间屋子泥一个大炕，大人多半吃饭煮茶聊天开会都在床上围住一个火盆取暖），书记伸过脑袋说，把那两瓶酒拿出吗？您转过头对着他们说，有马尿没有拿出来，酒我喝家！书记说，给他们喝吧。有事情要办里，你你……，您用眼睛盯着书记说，啥事情？谁说说，我听着里。书记说，啊，就那歪椽……，林业站领导发声了：你们村民砍伐树木一千多根，要追究责任，上报处理。您脸都没有抬起来，看着眼前的火盆说，我在秦家河天天在这里，我没发现，也没有人砍伐树木，有一根，你提上我的脑袋上报，你们拿住砍树的人左手还是抓住那个人的右手，书记民兵连长你们看到了吗？在坐社员群众，谁看到了，说出来，树木抬出来，就让领导提上我的脑壳！所有的人，鸦鹊无声。没人说话，您抬头看看说，我还有一觉瞌睡没睡好哩！

大雨如竹，雷电闪耀，只听得两山的雨声和河里水声，塞满整个山谷。我说您真会讲三八二十三。

听说，林业站的领导，连夜赶回了武都，再没有来过那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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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您常常哼一声给我说，我连七十年代的公社书记都不怕，怕那几个打野鸡抓兔子吃老百姓的混混儿。

那是文化大革命的后期，我和你姨组成了家庭，你姨们是地主成分，硬说我也是地主身份了。当时家里四个孩子都小，我们挣到的工分少，队里分粮食，只分到二十几斤没剥皮的玉米棒子。我提起它就扔到了仓库的房顶上，这下惹怒了队长，报告给公社，赵书记借我要整倒王副书记（我与王关系好），给我招集大会，开会批判斗争。您说，赵书记，你送给我的国家供应粮，我吃了，救济款我也用了，但你要把我说成地主成分，这个没有事实道理，我娃她妈也是贫农成分，只是嫁给了原地主家里，何况他们原本还是工人出身，我们既没有土地，又没有家产，你无限上纲，没有道理嘛。我家孩子小，没有劳力，就是按人口也分到粮食的，结果队长只给青苞谷，这是那家的道理？王书记接上就批评了队长，还给赵书记做工作哩，赵书记生气地离开了会场。结果赵书记吃了亏，败给了王副书记，好多次都避着您走。

您眯着眼睛坐在床上给我说，后来小组合到村里，都推荐您当村主任，书记乡长年龄较大，还有正义是非之心，可后来选乡长要拉票里，不好做，就上了兰州，转了半年。

八

祭祀隆重进行，一炷香特别的耐燃。这时代的香料材质硬，这才不到一半，那一炷香燃两个小时没有耽搁。三鞠躬三转身，三作揖，三叩首，三转身，三交替，三鞠躬，三叩头，三炷香，三焚纸，三声哎哉！孝子贤孙躬跪草铺，唏嘘不已。

侄儿外甥正匍匐上祭。鸡心鸡血，头翅腿三件包裹在盘中，看到这如此的情景，我的大爸的仰天长叹，闭目睡在床上叙说送奶奶的悲戚情景，如影随形，呈在我的眼前。

大爸那廋弱的身体，只有高鼻梁一双颧骨和突出的下颌包拥着深陷的嘴，伴着不长的胡须，如画在前。多次倾听，您深感悲凉的那时代，又刻骨地想着我奶奶。说着说着，泪珠流下了耳鬓。长叹一声，告诉我们说：你们好，现在社会好得很。我娘最后不行了，一颗粮食都没啊，吃糠咽菜，饥一顿饱一顿，最后成了胃病，一口水都咽不下去，半个多月，我眼缝儿都没有合过，又没多余的吃的。一年洋芋、玉米面只够吃四五个月。拌汤，玉米糊糊，煮洋芋，只有多吃些酸菜。我娘个子小，没力气，曾经常把吃的留给我爸吃，可是我爸饭量大，吃不饱啊！六零年，走了，吃的留给了我娘和我们兄弟姐妹五个。我娘不行时，老大去当兵了。我到别的村上借了七十斤玉米，二十斤阳麦。卖了一头猪。把我娘送走了。猪钱我还了五六年。大家都不好。老大也一家子，三十多块钱，肯定顾不过来的。

我听着您说的话，我只有泪水悄悄地流。

您又深情地说，七七年以后就好多了。国家的供应粮源源不断地运到了乡镇粮管所，您又帮忙在龙坝发放供应粮，后来又整修了医院门前的河堤，生活好多了。但孩子小，责任田里庄家没人做，只有我姨和您了。又带领小组向土地要饭吃。黄田不负苦心人，您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当上了村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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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手中的香炷明亮，燃烧过半，烟雾缭绕，加上心酸悲戚，鼻涕眼泪，左右涟涟。外甥匍匐举盘，三礼以次进行在您一个人修的房子里。

想起这房子，您的身影又历历浮现在我的眼前。你一个人背石头，一个人砌石墙，一个人做木头，特别是一个人打墙。四五月里，骄阳似火，虽然四周山水碧绿，微风轻轻，然而，您一个人按墙版，固定稳当，往版槽里扛土，开始，三四版墙高时，湿土在地上可直接用铁锨一锨一锨翻到墙版槽里去。土翻进去了，先用脚踩实，再双手扛住铁杵，用力举起，似乎举重运动员，往复不停的抓举。这种夯实墙体的运动，一版墙要打四五十杵，一版墙极少要踩杵两次。最后还得用扁夯打紧墙口。再开墙版，按好下一版墙版，又要拔出地棍棒，放好下一版的这个地担棍棒。墙起到六七版后，就要支架，下层用梯子，上层绑高架。一个人，我姨要做责任田，家务，放牛喂猪做饭。女儿出嫁了，儿子还不得力。这房必须得修。是啊，不修不行。我说，您当村主任时咋不修？您轻轻说，那时修啥哩！我就想起，我刚到这里的春夏秋日，天上下雨，那个老屋里就要唱戏。盆盆罐罐大碗小碗，瓷的铁的塑料的木质的，发出千古绝唱，仿佛秦汉唐宋出土文物编钟在此聚会天然演奏，有时还从上厅堂背墙伸出一张千里百炼似的穿庭而过，一道瀑布飞流庭院。那种日子整个持续了二十多年了，这个房产好了，老屋就留给老大收拾去了。现在不当干部了，才修，多么低调啊！

修房最难的是墙起到流朵的时候，两边的山墙要高处四平六七迟，后背与前沿逐渐收缩，最后中梁高处六尺，这背土上墙再折到山墙上去，不会操作的人就会甩下来的！您一个人硬是把它安全的完成了。但是我姨说，您的双肩结了茧子，背骨磨出疮，手上的茧子已经是八磅锤砸开的钢钎冒花，铺垫在手掌的五指山脚金木土位，双手十指那是四方棱形的铁火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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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这上祭的过程和修房子大工程一样才做了一半多。大孝二孝女婿完了，挨到外甥侄子干亲拜儿子，我手中的香炷已燃过了三分之二了，双膝跪拜在草铺里似乎早已经麻木不知了，但在心里想着没有我大爸一个人修房砌墙吃力吧！看到那卸掉的门板，就想起我暑假来看到大爸一个人做木头的情景。暑日炎炎，戴着脱掉几圈草辫辫的麦黄的草帽，捂在额头上，我们来了，歇了一会儿，揭去草帽的梳牙麦黄额头下全是锅黑的脸堂，有几颗镶嵌的牙齿白里透黄，笔直的鼻梁像哪钢管猎枪筒子，架着一双黑夜里闪烁的水晶灯，让好多人不寒而栗。院子里的柱子，大梁，棂杄，椽子，掺子（有地方用竹子）。您说早晨，上山背掺子，要找好树，破解成不规则的片片，好用泥吧抹平。木头就放在下午做。打平刮光，上线开卯。一切准备好了，立房起架必须要人帮忙，但柱子您已经套好了，只请了两个人就把棂条上梁了。挂椽铺掺垫多了一个人，盖瓦的时候亲戚朋友帮了几天，完成了上盖。你又一鼓作气用麦康泥抹平墙面的里里外外。又用椽板子堵住厅堂，简单封隔了睡房，您说过年了要搬到新屋里，歇两年在完解厅堂的门窗。您说若不是责任田到户，这房难以修起来的。三四几年过去了，门窗都没有按上。我没有多大能力，仅仅裁了两个窗子上的玻璃。不然那几个冬天我都受不了，何况您和我姨上了年纪的人。这房子您出了大力气了，从此以后，您干活一年不如一年，有一次，到学校背面的山上放牛，走到半山天旋地转，把您背了回来。睡了几天，您说您好的！但大庄里都走不下去。大爸啊！您修房盖屋，一直吃不好饭，一顿就吃一小碗，有时基本不吃，整个人瘦得有几十斤吧！这十多年，我每次来看您们，你就在床上躺着，您一见到我就有说不完的话，我一段时间听不到您的说话，心里就发慌，总想听您评说人间沧桑。

十一

司仪总管加快了速度。干亲拜儿子代表敬献上祭。三礼也不转身了，程序简化了。我知道了，这传统文化习俗，就是这样丢失了的吗？对这项目明白的人真的已经不多了。只是现在人们仿照做做，没有仁慈心，没有严肃性，似乎在失去亲人之际，这应该是严肃认真，应有招魂慰藉亲属的慈悲情怀吧！不过，众人百姓对于白事丧葬也习以为常了，天下时时在去人，世上也时时在添生，只是每一个人，走进别人家的灵堂，哭的自己的伤心罢了。可是，我是真心的！整个上祭中，我岳父的音容笑貌行为举止思维情绪，充满着我的大脑。特别想到了我父亲去世烧三年纸时，只有我岳父在我家里收拾了一下，给我父亲点香灯，封包了几份纸。我兄妹一人，只有妻子女儿儿子，好孤单啊！但有岳父在家里，我感到特别的温馨。我特别的感念岳父大人。父亲去世二十二年了，您就是我的父亲，就是我的大爸。我每一次来看您和我姨，我都坐在您睡的床上，和您说半夜的话，我姨催我去睡您都啥不得我去。真的，我也想听您说一夜话。大爸，您虽然没有读完小学，但您的见识比知识有用的多。我的老爸虽有知识但运用不灵活，见事不够明朗，可是您就不同了，您遇事明白，说实在的，老爸就是军师，而您往往就是大帅。有立场，悟性高，能从平凡小事中概括世间大道理。您总结的好些顺口溜，给我的启悟非常大。您说计划生育强生儿子的事例：生儿子要女子，要了面子没里子，老大是个半吊子，老二是个木结子，老三是个二流子，最后生了秋瓜子，转过就是挂耳子，孝顺儿女哪达里，转过还有一根麻绳子。您针对六七十年代，有的人儿女多，不好好教养，最后都有悲戚的结局，对一部分人是非常形象的！您针对小人对老人不孝顺的两辈人现象说：前沿里的水留不到后沿里，一辈不孝辈辈不孝；年轻不知老来苦，腿上起风三尺五。开口不称爸妈娘，老汉他他爷对儿讲。高腔一声过山坡，行走云里高鞋响。……

十二

孝家叩头，敬香，焚纸，哀哉三声！哭声一片。我如梦初醒，似乎打断了我和大爸的心思倾诉，如此阴阳两隔，天高地迥，帆船浪没的感觉一下子涌上心头，从不流泪的我如打开堤闸之花园口，汪洋而泄！手中还有一寸燃香插不到香碗里，孤独无处话凄凉的人啊！咋就这样的命苦，心中滴血，谁为我诉说人生坎坷的人间世道，谁为我拨冗忙忙人世的孰是孰非，谁能告诉我人生正道的光影日月！大爸哎，你的一生好辛苦啊，十五岁就撑起了一个家，您的过硬的美德，无私的公心，清冽甘甜，我们咱就没有福分，长久地浸润，永远地分享啊！我下一次来到这床前，我和谁倾诉我的不如意，倾诉我的孤苦无依的难肠，大爸，您是那样的爱我，可是您为何要在我的怀抱里走了呢？您让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呀！我请您在楼上住三个月，明年大利，小舅子要整修房子，我下次来看您，您还能看看哪四层的水泥钢筋的现浇的楼房，您怎么就不能再几年呀，大爸哎，我说什么您才爱听啦，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说，只有十几年不流泪的我今天咋这样多的泪水就流淌得不停也，您的女儿早已哭昏了几次，声音都没有了，您的孙子刚参加工作您连裕河的新茶都等不着偿上一口，就走了哎，我还有好些要说的话，都没还没有问您哩呀！……

香炷燃烧到手指头了，儿子抱着我，扶到香台前，所有的人都在劝说我，好了，哭几声就行了，您对您岳父最有心了！我再也哭不出声了。点亮一炷香，留下永远的情缘吧！岳父大爸，天堂安息，福佑儿孙！

一炷香 一世情

填词一首以慰哀思：

沁园春·怀念岳父（词林正韵）

噩事雷鸣，严慈归游，无尽哀愁。看阴云密布，动惊天地；苍松劲草，闻讯低头。雨罩青山，江河呜咽，子女亲朋涕泪流。仰天啸，叹至亲长逝，大爱今休。 灵堂三尺幽幽，忆我父音容脑海留。仅一双巧手，造人间巧；八方悬瀑，善纳赢收。孝敬双亲，严教子女，和睦村邻威望优，香一炷，一世情怀德，品性传讴。

寄期年岳父大人忌日

一

泰山葱茂慰黄泉，流水经年月碧田。

笑貌音容清脑海，刚正公则注家躔。

百年基业儿孙兴，两栋高楼鼎宝渊。

安息天堂荫族血，福隆康乐和眸延。

二

去年冬季看仁亲，今日寒时化纸尘。

大道情衷慈满骨，高天厚土佑全身。

风途载雪冰封印，晴雨桥虹彩断津。

阳寿古稀松柏节，思容流水八穷晨。

12，1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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