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何在说电影和原著没关系,于是悟空传电影上映的时候,作为一个原著粉没有去电影院。
哪怕这部电影我已经等了很久,如果小学时候“要是这本书也能拍出来上电视就好了”的念头可以算作等待的开始,那我也算等了十多年了。
直到上周末才在家里看了悟空传,看完拍拍胸口,幸好没去电影院。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在前桌女生的课桌上第一次看见这本黄色封面的书。彼时我正疯狂沉迷一切和西游有关的东西,比如86版六小龄童老师的西游记电视剧,和那时候大风车每天晚上播放的西游记动画。
于是我便缠着坐在我前面的女同学把这本书借我看看。
那节是小学的活动课,我打开了那本书。所有的小朋友们在我身边叽叽喳喳地下棋打牌翻水浒卡,而我因为这本书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身边的嘈杂就像另一个世界的喧闹。
这不是我以为的那种西天取经的故事。
模糊的记忆里,和这本书有关的第二个画面是一节音乐课。
已经记不清长相年龄的音乐老师坐在教室前方的钢琴前弹奏,同学们在座位上安静地聆听。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在我课桌抽屉里打开的书本上。
“那边那个,却是六耳猕猴。”如来道。
孙悟空抬起头来惊愕的看着如来。
他忽然狂笑起来,“六耳猕猴?哈哈哈!我是六耳猕猴?”
血从他的七窍中开始流下来,也许是太久的战斗震坏了五脏,也许是笑的太厉害,而他突然跳了起来,直越向如来而去:“天地生我孙悟空!——看棒!”
我忘了那节课的钢琴是什么曲子,只记得旋律在耳边奔涌,搅动着满心的愤懑悲凉。周围的同学们正襟危坐,没有人注意到我闭着眼,泪流满面。
我哭不只因为悟空传里的这一幕,也因为我发现我那么喜欢的西游其实是一场漫长的悲剧。我宁愿孙悟空战死在灵山大殿之上,也不愿意他戴着个头箍跟在别人马后。对他来说那是一场凌迟。
我宁愿相信他死了,西游里循规蹈矩乖乖成佛的那个,是六耳猕猴。
那一棒落空了,那个如来只是个幻影。
力竭的猴子狠狠摔在地上,又拄着棍子站起。
从此齐天大圣这面旗立在我的心里,告诉我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有人说少不读水浒,或许还要加一句,少不读悟空传。
这个孙悟空不会戴着金箍儿,乖乖完成一趟别人交给的任务,也不会跑回天庭和当年的对手们小心翼翼地套近乎,为了一点琐事四处求人。
那不是孙悟空,能这样活下去的人,不该叫这个名字。
不跪下,不皈依,藐视一切强权,世俗和规则并奋起反抗,哪怕不敌。
今何在的猴子,才是我心里的大圣。
后来我慢慢长大了,发现这世界的确被设立了很多规则。
比如成年之前不许有爱情,比如女孩子到了年纪就该结婚,比如同性不能在一起,比如说什么梦想不如找个稳定的铁饭碗,诸如此类。
长辈们的声音言犹在耳,要懂事,要听话。
可心里有一只猴子跳了出来,拿着根棍子指着他们破口大骂。
呸。你们算什么人,整日的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
我们的超级英雄是一只上天入地的猴子。
他可以头戴紫金冠身着锁子甲身后旗号猎猎飞舞,也可以只穿着虎皮草裙上蹿下跳没个正形。不管他是什么样子,只要大圣振臂一呼,长大了的孩子们总会从隐藏着的人群里跳出来,大声地呼应。看看大圣归来的票房和声势就知道了,电影院里坐着很多孩子,可更多的是长大成人的我们。
这只猴子在无数孩子和年轻人心里播下了自由的种子,后来少年们长大成人,这种子也将开枝散叶。在我们面对俗世的条条框框的时候,猴子就会从心里跳出来,提着棍子把那些规矩砸个乱七八糟。
真好。
“花开千年人犹不老,终究只是年少时候的梦想。”
所以就算今何在作为原著作者居然能说出“电影和原著没有关系”这样的话,我还是感念小时候他给了我一只猴子,长大的路上在心里敲着棍子给我打气。就像就算江南连龙族都懒得写了,我还是感念他曾让我看见少年意气纵横四海,那个半身是血摇摇欲坠的年轻人拄着长枪扫视全场,他说我一个人,要打败你们所有人。
(没错我就是要把这俩名字并排放着,我故意的)
幸好世上还有人写了这么些故事戏文,戏文里有唱不尽的英雄志气。
否则这满是规矩的俗世如此苍白又无趣,规行矩步地行走在乏味的生活里,该有多无聊啊。
我要这天,再也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也埋不了我心。
当年封面上口口相传的四句话,电影里却连句台词都混不上,只能硬塞在片尾的PPT里。
没有金蝉子,没有闹天宫,没有齐天大圣的猎猎战旗。
那电影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可编剧栏里明明有今何在三个字。
或许十七年后,天还是遮了他的眼。
我只好把那本泛黄的旧书又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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